容齐却不说话,而是侧头看向容舒。
容舒松开他的手,往前一步,将头上的帷帽摘了下来,然后蹲在傅筹面前,定定地看着他。
傅筹回视着她,眼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深情和悲伤。
容齐看到这一幕,只想给傅筹一拳。只是到底顾及容舒,他便忍耐了下来。
容舒看了傅筹一会儿,朝他伸出手。
容齐咬牙切齿,恨恨的目光射向傅筹。要是眼神可以杀人,想来傅筹已死了无数回。
容舒将手伸到傅筹面前,打开手掌。
掌心中,一颗褐色的药丸躺在上面。
“你曾说过,你的过去是由尸山血海堆积起来的。只要回首,便疼极入骨。假如现在,你有机会忘记所有的恩怨纠葛,爱恨情仇,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你愿意吗?”
傅筹直直地盯着她,摇了摇头。
“我不愿。”
容舒不解:“为什么?”
“因为……”傅筹的视线片刻未转移,“我有不想忘记的人……”
容齐怒极,拔剑向对:“傅筹,你不要一而再地挑战朕的忍耐!若不是舒儿开口,朕焉能饶你性命?”
容舒站起身,安抚着暴躁的容齐。
“阿齐,你别急呀,让我和他说完好不好?”
她弯弯的眉眼,温和的笑意,都很好地平缓了容齐心里的暴戾。
他收了剑,撇头看向别处,口中说着:“不能超过十句话。”
她踮起脚,在他唇边亲了一下:“保证。”
他的眉眼瞬间柔和了。
边上,被强制撒了一大波狗粮的众人:……
傅筹低下头,不愿再看这边,声音很是沮丧。
“你那晚说的他,是不是就是启皇?”
容舒回头,开心地点点头:“嗯!”
容齐的耳朵尖瞬间竖起来了,眼睛无意识地偷瞥着。
“那个要把你嫁给老头子的哥哥,也是他?”
容齐猛地回头,瞪着容舒:“我什么时候要把你嫁给老头子了?”
容舒语塞,她伸手捂着自己的嘴,眨着眼睛,一副真诚又无辜的样子。
“我什么时候说过了?傅筹你记错了!我绝对没有!”
眼看容齐的视线越来越危险,容舒的求生欲登时强起来了,一手祸水东引用的炉火纯青。
“阿齐你别听他胡说,我原来住在将军府的时候,他经常欺负我,还拿剑砍我……”
容齐挑眉,佩剑“噌”的一下又亮出来了。
“好你个傅筹,你有几个脑袋,敢欺负朕的舒儿?”
傅筹已生无可恋,他垂下头,叹息:“原来,你只是不喜欢除了容齐之外的人,叫你舒儿。”
这话中含义,似乎颇多。
容齐脑中转了几个弯,唇角却勾了起来。
“哦?此话怎讲?”
傅筹看了眼躲在容齐身后的容舒,说:“当初我唤了她一声舒儿,她都发了好大的脾气……”
容齐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着。
“如果不是她说,找不到药引救哥哥,就要和哥哥共赴黄泉,我又怎会答应她,带她去抢七绝草呢?”
旁边,秦漫和宗政无忧惊讶:“什么?七绝草是你拿走的?”
秦漫恨恨地瞪着容舒:“是你害死了可儿!”
容齐却不管他们说什么,只收了剑,搂着容舒的腰站在一旁,仿佛一只刚被顺过毛的乖乖狼狗。
他不耐舒儿再与傅筹有什么联系,于是从她掌中拿过药丸,扔在傅筹面前。
“舒儿说,她在北临的大半年里,你很是照顾她。为了还这份好意,她叫朕留你一命。”
容齐看了眼旁边的秦湘和小女孩,继续说道:“你自己做决定,是吃了这药失去所有记忆,然后带着妻女一起归隐山林。还是让朕一刀砍了你们,送你们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地下黄泉。”
傅筹坐在那里,呆愣愣的,不知在想什么。
容舒见他没有反应,开口劝道:“阿齐常说,我是他命里的幸运。傅筹,你回头看看,你身边真的没有这样的幸运吗?”
傅筹呆呆地回头,只见秦湘和女儿傅念看着他,早已泪眼婆娑。
“你既是父亲了,就当承担起父亲的责任。不要再让你身上的悲剧,在你女儿身上,继续延续下去了。”
这一刻,傅筹很想伸手摸摸妻女的脸,可惜双手皆被缚着。
他这一生,一直在追求光明,追逐那些得不到的东西,却从不曾看看身后,那个苦苦痴等的女子。
其实,他对痕香,是几分不同的。只是想起痕香,他就会回忆起天仇门那些痛苦的往事,还有他浑身洗不净的血污。所以,他总是下意识地忽略她。
如今一切真相大白,复仇也罢,目标也罢,都是假的。
唯有她,始终陪伴左右,不离不弃。
也许,他该尝试着,回头试一试。
容齐见傅筹神色逐渐坚定,于是斩断了他身上的绳索。
傅筹捡起地上的药丸,轻轻吹去灰尘,看了看相依相偎的容齐两夫妇,终于闭上眼睛,把药丸吃了下去。
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眼中的情绪都收拾干净了。
“容舒……谢谢你。”傅筹说道。
容舒摇摇头,笑道:“一饮一啄,自有因果。我既受过你照拂,还你以回报,这是应该的。”
说完,她拍了拍容齐的手,对他微微一笑后,转身戴好帷帽,出了冷宫。
冷宫里,三个男人皆目视着她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
秦漫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狠狠撞了一下宗政无忧。
宗政无忧连忙收回视线,低下头去。
容齐回过身来,看向在场四人,挥了挥手,就有一队黑衣人进来了。
后面的事,容舒没有再过问。
她出了冷宫后就回了书房,书房桌上,摆着一张已绘制完的画像。
画像上的女子,一顾倾国,绝世独立,浑身萦绕着渺渺仙气,飘逸的不似此界人。
纸张的左下角,用端正魏碑,落下了“容齐”两个字。
她笑了笑,捻起碟子里一块桂花糕,放进口中。
嚼了两口似乎没什么味道,她放下桂花糕,转而抓起一把桂圆,一颗一颗地剥起来。
半个月后,西启皇宫里多了一个又聋又哑的老太监。那老太监腿脚不便,走起路来总是一瘸一拐的。
假如有北临大臣见到他,也许能发现,这老太监长得似乎与已逝的先临皇——宗政殒赫,有几分相似。
又过了几天,两个消息传遍天下。
北临亡国之君,宗政无筹暴毙身亡。
前北临黎王宗政无忧,受封为西启凌王,容乐为凌王妃,两人定居西启国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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