膨胀的报复感在梅国香的胸口激荡，几乎要将那颗狭隘阴险的心撑爆。
“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做医生！”
他说完，想往十三身上吐一口唾沫，却在那一刻，猝然对上她的眼神。
那是一种近乎固执的平静，却又坚韧透彻，锋芒若现，仿佛一面镜子，折射出梅国香张牙舞爪的丑态。
十三就这么仰头盯着他，静默以对。
胜利者与失败者的位置好像瞬间颠倒，梅国香酝酿的那口宣誓胜利的唾沫，突然就不敢吐出去，只能又鬼鬼祟祟地从喉咙滑回去。
不敢袒露自己心虚，梅国香整了整衣领，假装淡定的转过身，却最终落荒而逃。
……
初四早上，乔思沐来到铜锣湾的会所。
她来找十三，但会所的气氛却有点古怪。
找了个人询问，对方却支支吾吾，最后还是阿三朝她打了个手势，示意乔思沐上二楼。
私人包厢。
乔思沐悄悄进去，只见十三背对着门，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她把背包放下，慢慢绕过去，刚想跟十三说话，突然发现对发青紫的唇角，还有草草包扎的手臂。
这是什么情况？
来不及多想，乔思沐立刻跑出去问有没有药箱，阿三倒像是等候多时，马上递给她。
匆匆返回包厢，乔思沐跪在十三面前，看了一眼她的唇角，随即着手去拆她的绷带。
与其说包扎，不如说是随便裹了一圈纱布，里面的伤口还在不停渗血，显然是根本没有处理过！
乔思沐眉头拧作一团，她小心地拆掉纱布，看见里面触目惊心的伤，既心疼又生气。
伤口里甚至还有肉眼可见的细碎玻璃碴，乔思沐从药箱里拿出镊子，轻轻抬起十三的手臂，一点一点将碎玻璃取出。
末了，她调兑出酒精，慢慢地冲洗伤口，十三这时才嘶了一声，动了下手臂。
“乖，马上就好了。”
乔思沐一边安慰她一边很快地冲洗完伤口，确定再没有玻璃碎渣后，撒上止血消炎的药粉，用纱布轻轻地包扎好。
再去看十三唇角的淤青，乔思沐用余下的酒精帮她消毒，然后出去要了点冰块。
拿干净的纱布包了几块冰，乔思沐解下束马尾的发带，扎紧纱布，做了一个小冰袋。
她坐到十三身边，伸手轻轻捏住十三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然后小心的敷淤青的地方。
十三似乎有点抗拒，猛地一抬下巴，又把脸转回去。
“……”
受伤还不听话，乔思沐想了想，干脆用嘴唇含了一块冰，凑过头去敷十三唇角。
十三一抖，想再拒绝，却在意识到对方用嘴唇叼着冰为她敷淤青时，乖乖不动了。
冰块冻得嘴巴都有点麻木，乔思沐坚持着，直到它渐渐融化成水，沿着嘴角流下，弄湿了衣领。
她想再含一块冰为十三敷，十三却突然拿过她手里的冰袋，自己按住了淤青。
眼神闪烁不定，丝毫不敢看乔思沐，十三低低地垂下头，始终一言不发。
乔思沐看着这个受伤的女人。
从来沉稳淡定，让她觉得安全的十三，在这一瞬间，突然像是要低到尘埃里。
再没有往日的那般从容，乔思沐心疼地看见，十三那颤抖的内心，痛苦地蜷缩在愧疚和自责的墙角，无法自拔。
一个医生，一个才刚刚崭露头角，怀揣着炙热的天才，第一次面对真正意义上“抢救无效”的病人，居然就是自己的恩师。
德高望重，救人无数的外科专家，最后死在自己亲传亲授的学生手上，这本身就是一件多么荒诞的事情！
乔思沐无法推知，当时究竟是怎样的情状，但她知道，无论手术室里发生了什么，十三一定很痛苦。
来时原本还怀着一分被隐瞒的责怪，但现在，乔思沐望着痛苦自责的十三，一分的责怪已经变作了十分，千分的心疼。
乔思沐叹口气，坐到十三身边，伸手揽住她，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
“你要勇敢，”乔思沐亲亲十三的额头，温柔地说道：“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面对。”
十三一震，忽然丢掉冰袋，转身紧紧抱住乔思沐，把脸埋进她的颈窝。
乔思沐穿着高领棉衫，只觉锁骨处渐渐漫起一阵湿润的凉。
那是十三的眼泪。
“没事了，还有我在你身边。”
乔思沐温柔地抱住十三，右手安抚地摸着她的头发，让她在自己怀里小声哭泣。
心脏一抽一抽地疼，乔思沐暗自决定，无论如何，她也要查出梅若华的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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