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这场对峙，最后以哥哥的落败告终。
颜文奇从破旧的皮夹子里掏出二百块，丢在桌上，“颜文莺，你爱特么咋地就咋地吧，到时候哭着喊着来找老子，老子也不会同情你。”
“我不需要你同情，你带着你的狗钱给我滚！”
“行行行，你最牛，你多牛啊，给自己找了座金山，连老子挣的这点破钱都看不上了。得嘞，老子拿走！你想装修新房就装修吧，老子的话今儿个搁在这里，那房子还是老子的产权，老子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等你装好了，老子一定带人给你砸了，这婚你甭想结成！”
颜文奇把烟丢在地上，用脚狠狠地碾灭，转头离去。
等他走远了，颜文莺才像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用手撑着桌子，缓缓坐在了马扎上。
“李老板，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我二哥就这德性。”
“没关系。”
不愧是见识过无数客户的李同舟，全程听完了这样激烈的争吵后，脸色连半点变化没有，甚至一丢丢八卦的兴趣都没产生。
但许绵不一样啊，许绵可是背负艰难任务的人，不想八卦都不行，只好硬着头皮，假意扮演了一个刚入职场、不太懂事的小年轻，“颜小姐，您哥哥为什么不同意您这门亲事啊？”
听到他这句话，本来低着头的颜家妹妹和正准备去结账的李同舟都看向了他。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颜文莺居然没有露出恼怒的表情，而本该恼怒于他不懂规矩的李同舟脸上也没有生气的痕迹，好似……他提前预料到自己会多管闲事地问一句一样。
“我老公比我大二十岁，我两是相亲网站认识的，认识也小半年了，他脾气很好，能由着我性子，我今年也不小了，25了，不想费劲谈什么狗屁恋爱了，就跟他求了婚。但我二哥他是个死脑筋，理解不了。”
“人好不就行了……”许绵道出了常说的体面话。
颜文莺微微笑了笑，话语里带着苦涩，“人好，只是一方面。”
“？”
颜文莺却不再深入讲下去了，话头一转，“我也不指望他想通，过阵子，我们大哥就回来了。我和我二哥向来都是听他话的。只要他说一句，我二哥也就消停了。”
另外一个哥哥？是刚才提到的哪个叫颜瑾的？
“也不怕你们笑话，我那个叫颜瑾的哥哥，从小比我们兄妹两优秀，可惜了……他要是在，也不至于闹到今天这样。”
“您家堂哥？”颜瑾这名字跟暴力兄妹的名字，听起来完全不成体系啊。
“不是，他是我爸领养的孩子，我大哥的亲爸是我爸的战友，关系铁，当年两人退伍了还掰扯不开，凑一堆创立了间出版社。他亲爸去世的早，他就跟着我爸来我家了。”
“我爸是个文化人，上进，喜欢读书，给我和我哥起名都带文，可惜我两从小脑子笨，还淘气，只学会了打架，没学会别的，连大学都考不上。但我大哥有出息，总考第一名，一路去了名牌大学。他虽然不说，但我们都知道他念着我爸的恩，原来叫郁瑾，后来成年了就改成我们家的姓了。”
“多讽刺呢，一个不是颜家血脉的人，一个名字里没有文的人，最像我爸。”
颜文莺的脸都柔和了下来，流露出一股怀念的神情，“我爸9年前脑溢血去世了，我二哥一夕之间作为法人代表被顶了上去，他当时才20岁，胆子虽然大，也会点生意上的事，但他不懂书啊，也管不好手底下的编辑，选品做得乱七八糟，我爹心心念念的出版社一时变得岌岌可危。大哥那时研究生都毕业了，他学天体物理的，本打算去研究所，却为了我爸这点心血，辞了职回来帮我二哥。如果不是他，我家公司早倒闭了。”
这样一个青年才俊，为什么说他可惜了？
颜文莺却长叹一口气，揭过了这话题，示意李同舟和许绵同她回家去，“我家这摊烂事说起来没完没了了，两位，跟我去新房看看吧。”
等到许绵和李同舟坐着电梯到了顶层，许绵愈发读不懂这对暴力兄妹了。
颜文奇赠予妹妹的这套婚房是难得一见的大复式，上下两层加起来少说二三百平，在柏锦市这样寸土寸金的大都市里，价值抵得上一间小公司了。
房子收拾得很干净，虽然暴力兄妹一个吵着一定要装修结婚，一个吵着敢结婚就砸了你新房，但现在所处的空间，每一处都无声传达着主人对它的小心呵护。
白色墙壁上一根钉子眼儿都没有，木地板上即便赤足走也不会脏了脚底板，诺大的客厅里只装了一组米色沙发，配置的茶几搁着一支精致的花瓶，里面盛放着一捧新鲜的迷迭香。
为什么呢？
为什么颜文奇送给不待见的妹妹一间昂贵的婚房，却抽着便宜的红塔山，吃着不干不净的路边摊？为什么口口声声说会毁了一切，可这里的每个角落都述说了相反的回答？
许绵只能推导出其中一部分的答案，颜氏兄妹的关系，应该不是他表面上看到的那样恶劣。
颜文莺领着他们正好转到一间卧室门前，一把推开了，“李老板，你瞅瞅，如果可以的话，这间就保持这样吧。不用包含在这次设计里，也不用做成海军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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