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巴车是组里租用的,因这一路经过戈壁、草场和沙漠,兰佩当时还特地叮嘱制片部门挑辆皮实点的车。
上万公里的路都跑下来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回过头,她缓缓合上眼,准备打个小盹。
猛地,中巴车朝前冲了一下,司机大概遇到了什么紧急情况,踩了脚刹车。
这一脚,踩出了问题,车子刹不住了。
刚还在打呼噜的制片主任瞬间惊醒,大声喊:“怎么了?!”
也只给他说出这三个字的时间,中巴已经撞断高速护栏,以一种决然的姿态翻下山崖。
失重的一瞬,兰佩回想此生,有那么多的遗憾。
最大的遗憾莫过于,她投入巨大心力筹备的纪录片《匈奴王》,刚刚完成前期拍摄,还没有开始剪辑……
……
睁眼,是一顶青罗寝帐,上用素丝五针纡细密地绣一对白鹤,在熹微晨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入鼻,是一股羊乳的腥膻和着异域熏香的味道。
兰佩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迅速想起看门大爷每天都会问的三个哲学命题:
你是谁?
你从哪来?
你要去哪?
脑海中的前世记忆很快回答她:
你叫兰佩,匈奴右贤王的小女儿,原是匈奴小王乌日苏的阏氏,后被逼改嫁冒顿单于,被他送到东胡后惨死在东胡王的刀下。
配合一个个分镜头,如同看一档院线大片。
匈奴,冒顿单于?
那顶金冠的主人?!
她这是,剧穿了?
她拍得可是纪录片啊!
兰佩快进看完前世那个与她同名同姓的匈奴女孩短暂的一生以及悲惨的结局,如同心口真得被扎进过一把利刃,撕心裂肺地疼。
冒顿单于的生平,因为她的偏执和拍摄《匈奴王》的需要,早已烂熟于心。
史书上没有记载冒顿单于一生到底有过多少个阏氏,也就是老婆。
但,据司马迁在《史记》里说,冒顿的一个阏氏,被他用鸣镝射死了,另一个阏氏,被他送给了东胡王,还有一个阏氏,跟随他出兵平城,见证并解开了白登之围,直到晚年,西汉又给他送来两个和亲的冒牌公主。
显而易见,这个右贤王的女儿兰佩便是史书上那个被他送去东胡的阏氏。
史书上还说,冒顿后来突袭东胡,割下东胡王的项上人头,包上牛皮做了夜壶。
从辽东到西域,绵延万里,那么多被他征服的属国里,唯东胡王有此待遇。
可见他对东胡王的恨之入骨。
而那个被他送去东胡的阏氏的最后结局,史书并没有任何交代。
身为妻子,那么轻易地被夫君拱手让人,她究竟怀着何种心情踏上去路,又是否在日夜郁忿中最终命丧他乡?
她当时只为那个女人的悲惨身世唏嘘一阵,剧本里并没有为那个不受宠的阏氏多费笔墨。
没成想,那个悲惨的女人竟是自己的前世。
兰佩想,大概是自己的前世今生都死得太惨,老天有眼,让她借壳上市,寄宿到前世身上再活一次。
这么想明白了,她迅速冷静下来,掀开锦被下床,脚底的触感柔软而冰凉,眼扫过去,青缎夹褥包边,她认得,是蒲复席,秦朝北方春夏季铺在地上,类似地毯,价值不菲。
毡房内干燥清冷,陈设仿秦,柙匮妆奁一应俱全,同那原本不应出现在漠北草原的丝绢寝帐一般,皆是精致奢华之物。
看得出,右贤王对她这个小女,甚是宠爱。
油灯如豆,她借着毡帐窗棱透入的破晓晨光对上铜镜。
心中一惊,不由得啧啧赞叹。
皓齿粲烂,宜笑的皪,长眉连娟,微睇绵藐,色授魂与,心愉于侧。
司马相如在《上林赋》中对秦汉美人的描述,大致就是镜中人的样子吧。
照兰佩在纪录片中的叙述,匈奴作为春秋战国时期犬戎的一支,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与包括华夏人在内的外族长期接触通婚,因而可能是眼大而圆,鼻塌脸阔的蒙古种,也有可能是深目高鼻,发拳色黑的塞种。
眼前的自己,大概便是第三种可能,多种族混血后介于以上两个极端之间,即便用现世审美看来,依然可以奉为倾城美颜的相貌。
可惜了,最后竟会那样惨死。
兰佩轻叹,重活一世,她绝不会让自己重蹈覆辙。
听见屋内动静,帐外有人轻声敲门。
“进来。”
兰佩开嗓,清清脆脆,如铜铃悦耳。
嗯,她对自己的声音和样貌,都十分满意。
“小主,你,你终于醒了?!”
一个比她年纪略长的女奴疾步走进闺帐,身材壮硕,面容黝黑,说话间满是发自内心的惊讶喜悦。
“阿……诺?”
兰佩不太确定。
前世好像是这么叫她。
“是我,是我啊,小主!”
阿诺黑而晶亮的眸子闪着泪花。
这个女奴,打小被送进右贤王庭服侍兰佩,虽是奴籍,前世兰佩却待她亲如姐妹。
后来,兰佩被远送东胡,她自然誓死跟随,到那不过三天,便因护主被东胡王残忍奸杀。
当着兰佩的面。
此生初见,兰佩心里难过,拉着她的手要她同坐。
“万万使不得,小主!”
阿诺吓得不轻,转眼已跪在地上。
“没事,现下也没别人,你快起来吧。”
兰佩轻轻拉她。
阿诺不从,依然跪地,疼惜地打量着她的身体:“小主可有哪里不舒服?头还疼吗?”
“不疼了。”
昨日和单于庭的几位王室公主赛马,兰佩不知何故突然翻身摔下马背,伤及后脑,当场就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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