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纹怎肯示弱:“再不听劝阻,到时人未找到,你已一命呜呼了!莫说再有二|十|年,连两个月都没有!”
“良言劝不住该死的鬼,我同她讲吧。”章夏拍拍宋纹臂膀,按着伤口,勉强站直。
鹿沛疏只是叹气摇头,并未再说什么。
深秋风萧云疏,树木枝叶散尽,一派死气沉沉,衬得院内氛围格外沉重,正如寒食的郊外,只差白黄纸钱,哀歌悲戚,就全然是一副送葬的场景了。被对过三人当成已死之人,曲衡波不大自在,她拧着眉,手指不住地敲击刀柄:“快讲。”
“是大先生。”
敲击刀柄的手指停在半空,不知是谁的环佩相碰,发出一声脆响,如冰碎裂。
章夏见曲衡波发呆,便说:“这几日多谢照顾,酬金我已放在前厅,你自去取用。告辞。”
曲衡波怔怔坐回井沿,险些折进去,还是鹿沛疏上前扶了一把。鹿沛疏一手撑着她的背,一手把她的肩膀往前扳:“危险。”
“那你们二人……咋打算?”曲衡波哑着嗓子问。
原本七零|八碎的线索,有章夏“是大先生”这四个字,彼此间似乎都有了关联。虽然诸多因缘仍是如细细的蛛丝般在空中飘荡,难以捕捉,但曲衡波几可笃定,曲定心失踪、颜曾身殒、刘氏自缢、武寄杀|人乃至呼延佼辞官这些事,都与大先生不无干系。
从一开始,这一切就是他借曲定心的莽撞设下的局,只是未知中间出了什么岔子,没能成功支开曲衡波。或许,曲衡波也仅能止于猜测,或许设局者尚有他人,迷局也不止一个。这是天罗地网,那静待着的恶兽,要把他们所有人都吞吃入腹。
即便如此,她最先忧虑的还是不大相干的人的前途,譬如宋、鹿二人。
宋纹语气缓和了不少,并不因曲衡波震|惊的反应而讥讽她:“我们?大曲你不必担忧,师父沉冤得雪之前,我们哪里都不会去。”
“大先生不会害你们吗?”
“ 他不会。”宋纹答得不假思索,仿佛此事寻常如日升月落,斗转星移。天地一日不合,他便信大先生一日。
曲衡波愈发不解:“那这、这些都算啥事啊?”如此说来,大先生手段狠辣无疑,却又将人命格外看重,世上当真有这种人吗?杀掉他们,原不比弄死一只鸡难多少。
“我虽还是想说与你无关,”宋纹道,“但我不想同你闹僵。既是你托尤皓白入谷,当知晓章藻仪是在递一些东西,‘述仁’,并一只银盒。”
“你可以不讲我已经晓得的事。”
“这一切的起因,要追溯到二十余年之前。”
一听要讲古,曲衡波忙道:“我对你们的陈年旧事没耐性,可以捡要紧的说吗?”
鹿沛疏松开了扶着她的手:“恐怕不能。此事若模糊原委,听了倒不如不听。”
宋纹道:“你坐稳,我要开始讲了。”
“宛娘,我以为你跟了子谙二|十|年,对他是情深义重的。”唤作宛娘的女子此时正侧坐在何显膝头,从漆盘中捻起一颗李脯,喂入他的口|中。
李脯味甘,入口后甜|蜜滋味铺满了何显的舌|头,他怀中的女子樱|唇轻翘,随着一吻落于额头,果脯的酸味也蔓延开来。女子已过而立,却因保养得宜未显老态,仍如双十佳丽,正是最令何显爱不释手的娇|嫩模样。
宛娘的手指柔柔点在何显胸口:“妾本薄命,若不是得大|爷相救,妾已被卖去娼楼。我已色衰,既不通文墨,也不晓乐理,去了还不是任人欺辱,竟难知还能活几日了!”
何显将她搂在怀里:“如今你有我做倚靠,还怕什么?”
宛娘不再言语,只是摇头,将脸埋在何显的脖子旁,呜呜咽咽哭了起来。她哭得凄切,搅得何显心疼不已,问又不说是为何。两人就这般抱着,宛娘很快止住了哭声,用鼻尖蹭蹭何显的脸颊:“妾怕。”
她声音很低,低得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又很柔,柔得何显无法视而不见。
“有什么好怕的,嘉毅公主后人是我的首徒,我是鸣蜩谷的掌事,谁敢来惹?宋纹与鹿沛疏具已是外人了,章夏也投了青蚨台去,再没人能替他颜子谙说话了。”
“大|爷,妾说得不是那几个后生,妾怎会不信大|爷威严?”
“心肝,那你说说,你怕什么?”
宛娘的小手拉起何显的粗掌,放在自己胸口:“妾有次给颜曾送水,偶然听他提起一件旧事……”她说着,浓|密纤巧的睫毛颤起来。
“你若是提霹雷城那件事,现在就滚出去。”
“怎么会,”宛娘眸子一闪,“妾是听他说起,蹈霞堂的房契。”
何显的神色略约舒缓了些,语气仍是不善:“不过是些小事,管它作甚?你去吧。”
“是。”宛娘恭敬地退了至门口,脸上已无哀戚之色,甚至不做任何表情。她双目久久盯着脚面,一副柔顺的模样。
那碟李脯失了美|人作陪衬,变得扎眼。
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
埋死人。
二十多年|前的霹雷城究竟死了多少人,何显早已回忆不起。但凡他试着去追想昔年,不,但凡 他听到“霹”“雷”“城”这三个字,哪怕并未同时从他人之口说出,他都按捺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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