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中没有太阳,一片血幕遮在天空。
小村落里,横尸遍地,没有惊恐的人儿,只剩下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喊。
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看着眼前的少年举起四尺长剑。
哪怕一抹冰冷刺入胸口,那妇人也未低头看过一眼,神色依旧淡然。
直到长剑拔出,妇人扬起嘴角,露出一股耐人寻味的笑容。
妇人缓缓倒地,少年转身。
从始至终,少年没有正视那妇人一眼。
从血海里缓缓走出,身后,孩童的哭声戛然而止。
自然是有人愿意为他善后。
少年步子迈的很小,走的很慢。
梦境里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是两天,或许,只有半刻钟的时间。
少年回到了生活十几年的镇子里,手中的长剑还在滴血。
街上人来人往,一张张面孔极为熟悉,只是动作很是僵硬,如同被人操纵的木偶。
所有人的目光被街口的少年吸引,神色漠然的朝着少年走来。
渐渐得,人们脸上洋溢出和善的笑容,随着一步步靠近,表情却越发的狰狞,望着少年,像是要将他活剥生吞。
少年丢下手中的长剑,惊恐的向后方退去,只是身体似乎不听使唤,止不住的颤栗。
少年退的很慢,那些人快要走到他的身前时,突然停住了。
少年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很温暖,让人安宁。
想回头看看,却控住不了自己的身体。
身后是一名二十七八的青年书生。
那书生极为的英俊,脸上和善的笑容可以安抚人心。
一双冰冷到极致的大手,缓缓遮住了少年的眼睛。
少年的世界一片黑暗,但心里却安静了下来。
..............
今天是六月初六,小暑。
前日刚刚下了一阵小雨,此刻却还有一道凉风。
床上的少年身子不停地颤抖,呼吸混乱,愈发的急促。
凉风袭来,徐三生身体紧绷,双腿一蹬,猛然起身。
“草!”
泄尽浑身力气,声音雄厚响亮,带着不甘与愤怒。
急促的呼吸使得喉咙十分干裂,强行咽了口唾沫,坐在床上缓和良久,拽了拽塌陷下去的眼皮。
徐三生苦涩一笑。
这小半辈子.....活的真他吗荒唐。
拿起枕边放着的两尺长,一寸宽的白绸布条,对折,打个了活扣,遮住了眼眶。
也再无睡意,摸索着下了床,收拾一番,待到耳边锣响鸡鸣,徐三生拿起桌子旁的竹杖,缓步出了门。
竹杖只有杯口粗细,通体翠绿欲滴,四尺的长度。
仅仅是几声锣响,打更的老人喜欢偷懒,一辈子没说过几句话。
穿过前院,出了徐府,再向北面走几步,那有一个小湖。
湖边的柳树下坐着一个黑袍少年,看清楚来人,少年笑着招了招手,道:“小三儿,来这边。”
徐三生微笑点头,不需要有人扶持,地面上哪怕是有一颗碎小的石子,他也能清晰的感受到。
“蜘音,有结果了吗?”
那少年名叫商曲义,只是叫着绕口,显不出亲切,徐三生喜欢叫他的乳名,他也不会不在意。
商曲义蹙了蹙眉毛,看着眼前的徐三生,莫名的心疼。短短三年的时间,磨平了少年的棱角,原本洒脱爽朗的玩伴,没了昨日的意气风发,只剩下一肚子黑水。
沉吟一番后说道:“有些眉目,嗯.....陈掌有些问题....至于其它..嗯.....”
看出商曲义的为难,徐三生哀叹一声,佯装洒脱道:“算了,还是不要说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与一群老家伙在一起,若是都知道了,反而做不足戏份。”
....
湖面上溅起水花,荡起一圈圈涟漪,商曲义又捡起一颗石子,却没有扔出去,起身递给了徐三生,“想办法离开吧,我也不准备待下去了,太累了。”
“是啊!”徐三生接过石子,用力扔向湖面,恨恨道:“真他吗累!”
商曲义微微叹息,不知该如何安慰。
从小在镇子里长大,居民相互虽算不上极为和善,但表面上却也过得去,只是谁又能接受,突然之间所有人都变成了面目可憎的老狐狸,每个人似乎都在有意无意的算计徐三生一把。
一片柳絮飘落,顺着白绸滑落到鼻尖,徐三生苦笑,似乎每个人都有猫腻,走街串巷的熟人,从小到大的玩伴,哪怕是将他一手带大的兄长王遗,也有数不清的事在瞒着他。
打掉鼻尖的柳絮,撑开双手,向后仰去。
‘嘭!’
商曲义没有上前扶住,任由他摔在地上。
徐三生躺在地上,五脏六腑震的生疼,却又不疼。
咧嘴一笑,喃喃道:“其实也不累.........只是已经怕了......但也似乎是倦了.....嘿!”
“就让这群老狐狸玩吧,跟着他们走,让他尽情的耍。”
“陈掌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骚任你骚,我自独风流....哈哈哈!”
“唉~!若是哪天闲下来,一定要做他几百件狐皮袍子。”
........
“就到这吧!”
良久,徐三生停下了喃喃自语。
商曲义叮嘱道:“嗯,赵构也要小心些,这家伙有些门道。”
“嗯,我知道,赵家凭空出现的公子哥嘛,似乎他以前也不姓赵。”
二人转身各走一边,湖面上也清净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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