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殿主使出瞳术诀的时候，她明明感受到殿主的身体处在崩溃的边缘。殿主明明可以放弃的，为什么要坚持下去呢？
殿主失明了，确切地说，是为了她，而失明的。
如果不是为了她，殿主是不是不会来普济寺？也不会遇到大长老的袭击，是不是就没有这一劫了?
“殿主，你的眼睛……”白柔泣不成声。
从未有过一人，为她做到这种地步。即便是自己最爱的丈夫，也不曾让她如此落泪。
“小事一桩，不用担心。”
在顷洛看来，只是失明几个月的时间罢了，的确是件小事。
白柔却不以为然，以为殿主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极致地隐忍着什么。
殿主，我何德何能，能够得到你如此的关怀。若有来生，只要有希望，我一定会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你。
她不知，今日的决心，成就了未来的她。
顷洛循着微弱的气息，走到幻影身前，低头“看”着一脸苍白的脸。
她知道：幻影活不长了。
“你可曾后悔？”她问。
幻影是曾祖父的女儿，也算是她的亲人。只不过她们之间只有仇恨恩怨，没有感情罢了。
如果是为了给年幼的自己鸣不平，如果只是为了曾祖父的父爱，曾祖父的死亡应该解了她的怨气。
如今，千算万算，不知幻影是否算到自己会被同伴清言趁虚而入，占了身体。
听着顷洛的问话，幻影低下微微上扬的头，趴在地上，努力地喘息着。
她后悔了。
“你做了这么多，究竟是为了什么？”
幻影终是笑出了口，发出微弱的声音。反问自己：“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以前，她只是为自己的不平遭遇而报仇，为了通往强者之路，而泯灭良心，杀害很多无辜的人。
如今，她要死了，却开始怀疑起自己究竟为了什么？
好像是父亲的爱……再无其他！
幻影不再言语，脑海中不停闪现着父亲表现出的为数不多父爱。
初见她时，父亲虽故意跟她保持距离。可在看到一身是血，哭地不能的她时，他亦是抛弃一切伪装。
他小心抱起她，轻声道谦：“对不起，是我的错，不应该让你跟着你的母亲。在你出生的时候，我就应该抱走你，给你最好的成长环境。”
“想必那种环境下成长的你，一定是个单纯的，爱笑的女孩子，就跟你的姐姐安心一样。”
“你有名字吗？”
久久被封存的记忆冲泄而出，幻影湿了眼。
她想：原来，面对她的时候，父亲也是会笑的。
可在看到小小的她摇头，“母亲一直叫我楚香菱，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闻言，父亲双眼红了起来，点了点头。
父亲的臂膀是厚实有力的，温暖的。自那一刻开始，她贪念上了他的怀抱。
后来，她见到了传说中的姐姐安心。
和她的落魄胆小不同，安心是明媚阳光单纯可爱的，她发疯一般嫉妒着安心，平时生活中，有心无心地模仿着安心的一言一行。
父亲很快发觉到她的心思，提醒道：“你就是你，不必模仿任何人。只要你不做出危害家人，危害大家的事，我都不会怪罪于你。“
父亲说这话的时候，一脸凝重，又似是在担心什么。
那时候，她不懂，以为父亲开始讨厌自己。殊不知男人凝重表情之下，更多的是无奈，他害怕她会走上母亲的路。
她的父亲死了，她的心也跟着死了，那一代的恩恩怨怨也烟消云散。
为了让她的魂魄受到更多的打击，无法振作，清言放弃了强制驱逐，而是采用感情攻势。清言说：“你可能不知道你的父亲曾经有多爱你，即便在知晓你背后拉拢长老们的事情，也当作不知晓。“
清言说：“早在夺取巫神殿的时候，我就想趁机而入，得到你的身体控制权。可你的父亲好像感受到我的存在，即便被你抓住了，还是拼死护住了你！呵呵，瞧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是不是很好奇你的父亲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是一直都厌恶着你吗？”
不管愈发衰弱的幻影，清言犹自说着。
“说你傻你一点都不傻，比一般人都精明着，处处提防着我夺取你的身体。说你不傻，你又傻的可爱。”
“难道你就不好奇，如果你的父亲真的厌恶你到一定地步，会护着你这么久，养你到这么久？甚至还给了你颠覆巫神殿的机会？”
“难道你还没有发现你的父亲对你的愧疚之心远胜对你姐姐安心的爱护之心。”
幻影终是接受不了，魂魄产生了一丝动摇。
清言是个阴谋者，喜欢钻空子，眼见就能彻底驱赶幻影，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
可她还是失败了！
也不知幻影哪里来的力量，再度盘旋在了身体的死角之处。最后为了防止听到更多让自己后悔的话，幻影封闭了所有感官。
幻影的确快要消散了，想到：在最后一刻父亲义无反顾为自己挡了一掌的情景。
那一刻，她的心得到前无所有的释放。
原来，父亲在乎她，一直都在乎她。即便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愧疚之上，那也足够了。
为了回应父亲的爱，她至少应该做到保护自己的身体。而不是任凭鬼魅魍魉利用自己的身体，为祸苍生。
清言放弃了她这个身体，同时也毁坏了她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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