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已经过了大半，吴恪才感觉到春天来了。冰封的水慢慢化开，也不知怎的，似是冻得越久的水，化开之后就越动人。
刚认识时，见他笑一下，比登天还难。后来倒是常见他笑，可惜全是刀子一样的冷笑。吴恪甚至想，这笑难不成烫嘴？
今天他终于见到了一个笑，暖洋洋发自内心的笑。
“只要你别讨厌我，行吗？”
“好。”
“真的？”
“真的。”
他笑了。就淡淡的一笑，却让看的人眩晕了片刻。
吴恪疯狂搜罗近一年来的记忆，却怎么也找不到关于牙齿的画面。
他没出息地吞咽了一下。心，就像被那排可爱的、眩目的牙齿啮咬一般。
他痴痴地想，是不是不经常露出来晒太阳，才会这么白呢？
“反悔怎么办？”
“不反悔。”
又笑了。靠，吴恪其实很想说行行行，你好看你说什么都对，但是惨痛的经验教训告诉他，绝不能被美貌冲昏头脑，一味退让妥协。
“不行！你上次说跟我做朋友，没过多久就反悔了……”他笑着把小手指伸了过去，“拉勾我才信。”
没想到对方一脸疑惑。“干嘛……？”
“拉勾。”
吴恪又吐字清晰地说了一遍，见对方依然睁着大眼睛懵乎乎地看着自己。他突然感觉心又被啃噬了一下，险些融化。他把书往桌上一扣，腾地翻身下床，冲到陈撄宁身边。
“小傻瓜。”他说着就抓起他的右手。
“你干嘛？”
“教你拉勾。”
他心里不要脸地想，干嘛？想拉你手而已啊，小傻瓜手都被我拉了还问干嘛……哇哦，学霸在我面前变笨一定是因为我的魅力……咳咳，打住。
狂喜过后，他突然有点想哭。以前他无数次扭过他的手腕，甚至接过他的拳头，现在他突然这样乖乖地、毫无防备地，任由自己抓住他的手，竟然分外令人感动。
他忍不住另一只手也凑了过来，把那只手，视若珍宝地双手握住。
“哎，太瘦了，你这手指细得跟女生似的。以后我要天天带你吃肉。”
“你……有病啊。”对方忍耐几秒后坚决地把手抽了出来。
吴恪抬起头来，见他一脸尴尬。
“哈哈哈，你现在跟上次喝完酒一样红。”
“……？”
“要不要照镜子？”
“咳咳。”
“算了算了不闹了，我教你拉勾，把手给我。”
“不了。”
“怎么了？不是说不反悔吗？拉了勾，就不能反悔了。”
“……”
“啧，你说你懂的那么多，怎么连拉勾都不懂？”
他再次伸出小指。“来，像我这样，把这根手指伸出来。”陈撄宁虽然全身都想拒绝，但还是照做了。
两根手指勾在一起，吴恪像个幼稚园老师似的，柔声念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
“像我这样，大拇指伸出来……一百年不许变！好啦，哈哈！”
陈撄宁把手抽出来，尴尬地笑笑，低下了头。
“我还以为小的时候，爸妈都会用这个哄小孩，你爸妈没教过你吗？”
“没。”
“哈哈，你是不是从小就乖啊？不用哄不用骗。”
“……”
“在我面前能不能也乖一点啊？既然拉勾了，你就得说话算话，以后不许说讨厌我，不许突然不理我。”
“你呢？”他突然偏过头看着吴恪。
“我？”
“你会不会变？”
“我怎么可能变呢？我怎么可能讨厌你，不理你，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小傻瓜你在想什么啊？”
“呵…”
苦笑？
“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平凡得毫无特点的景象，淡淡地说：“你根本不了解我，就算我不变，你也会变的。人都会变，我还没有见过一个不会变的人。”
嗯？他的意思是……他怕我会变？
吴恪腾地站起来，一把拉住陈撄宁的胳膊，把他拉到自己面前。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和沉重。
“陈撄宁。你也喜欢我对不对？”
对方躲闪开他炽热的眼神，含混地说：“你想多了……”
“你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在意我变不变？”
“我只是忍不住想指出你的幼稚罢了。”
“哼，就你会骗人？”他说着就以压迫性的姿势靠了上去。“我才不相信你不……”
“1250床吴恪，该打吊瓶了！”一个清脆的女声随着推门声传来。
“喜……欢我……”
靠！
“大姐！您可太会挑时候了？早不来晚不来……”
小护士一脸嫌弃地瞟了他一眼，“你是来住院的还是来干嘛的？”
小护士手法娴熟地拆瓶、挂瓶、拔针、找血管、消毒……
“啊！你想扎死我啊？”
小护士傲娇地挑了挑嘴角，“不老实，还有拔针呢。”
“靠……我要投诉！”
“未成年吧？你家长怎么不来？要不要我给他们打个电话？”
“咳咳，小姐姐，你最温柔最好看了。”
“嘁，这还差不多。”
吴恪打上吊瓶，陈撄宁就出去了。他觉得自己精神有些恍惚，需要出去冷静一下。
所谓冷静一下，就是把那张判决书再从头到尾看上几遍。
但问题是，吴恪这个人跟一贴膏药似的。
但问题是，膏药是用来治病的。
见他久久不回去，吴恪以为自己的唐突冒进又惹他生气了，拨了电话过来，没想到对方很快就接了。
“我回学校拿点东西，一会就回去。”
这边心想，果然乖了很多。但是下次能不能提前说一声啊……这个人，真是……一言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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