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习习，像柔软的天鹅绒撩得人心痒痒。穹顶高阔，朗朗无云，几颗星斗稀稀落落地散布在深蓝的天幕中，穿越几个光年的清辉，算不上耀眼，却平易近人。
两人并排躺在驾校后山的荒坡上，以同样的姿势，双手交叠枕在头下。
陈撄宁凝望着天空，“真奇怪，以前平州的天空是没有星星的。”
吴恪凝望着他，“天晴了，自然就有星星了。”
“天会晴吗……”他自言自语。
“天当然会晴。”他爽朗的声音荡漾在风里，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吴恪突然指着头顶的天空，“你看！那是北河三和北河二，双子座最亮的两颗星星！”
“6月20号是双子座吗？”陈撄宁问。
吴恪猛地转过头盯着他。他温柔地笑了笑，说：“生日快乐。”
“你……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想知道你生日很容易啊。”
吴恪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靠…哈哈…小机灵鬼，所以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哎…不是，你真是……你们白羊都这么暖的吗？”
陈撄宁笑笑没说话，继续认真地看着那两颗星星。
“哎，你说北河三和北河二像不像我们？”吴恪说。
“双子座应该有44颗星星，可惜我们只能看到两颗，不过两颗也很好。”
“传说，斯巴达的丽达王妃有两个儿子，他们不是孪生，却长得一样。有一次哥哥受了重伤，他母亲告诉他，其实他是天神宙斯的儿子，他是神，不会死。但是他的弟弟却是凡人……后来在一场战乱中，弟弟为哥哥挡了一刀，死了。哥哥痛不欲生，去求他的亲生父亲宙斯，让弟弟起死回生。宙斯说，让他回来可以，但是你要把你的命数分他一半，你也会变成凡人，会老、会死……”
陈撄宁突然打断了他，“那个弟弟一定不希望他这么做。”
“但他还是会这么做呀，要不然，就没有传说了。星星就是会发光的石头，没有这些传说，再亮也只是石头。”
“吴恪。”
“嗯？”
“……”他踌躇了一会儿，最后说，“没事。”
“小傻子，没关系，我等着，不着急。”
期末考试前的最后一个星期，吴恪拼命复习，周末都没出家门。他本来就很聪明，又有学霸帮忙，没想到期末考试竟然真的——没有垫底。周小娟欣慰得差点掉了眼泪。
这天吴得水在外面应酬喝了点酒，回来听说儿子考得不错，顺手就发了张支票：“儿子，真给你爹长脸。说吧，有什么想要的，尽管提！只要对学习有好处的，都满足你。”
吴恪内心狂喜。“爸，我放暑假了，能不能跟着你去单位，旁听一下公开庭审什么的？”
“那玩意儿有什么好听的？”
“要为将来选专业做准备嘛，读文科本来也没多少专业好选的，我对法律有点兴趣，正好有您这个便利条件，也应该好好利用嘛。”
“嗯，不错，我儿子长大了，都开始知道做人生规划了。”
放假后，吴恪跟着吴得水到了法院。他小时候曾经经常跟着父亲来单位，但后来长大了越来越顽劣，他不愿意来，他爸也不愿意带他来，也就很久没来了。
车开进大门，刚来到办公楼外面，吴恪就看见，楼门口聚集着一撮人。他探头张望，只见三个中年女人站在中间，手里举着纸牌，上面写着“XXX案家属要求依法阅卷”、“求法律还XXX公道”的字样。一圈穿制服的保安围住她们，双方都不说话，静静地对峙着。
“这是干什么呢？”
“聚众闹事。”吴得水瞟一眼，说。
吴恪想凑过去看，被吴得水一把拉住，“跟你没关系，别凑热闹。”
他就悻悻地退了回来，跟着吴得水进了办公楼。吴得水交代一个小办事员，带他找个有意思点的案子去旁听，就匆匆赶去开会了。
吴得水一走，吴恪就从办公室溜了出去。他找到档案室，意外发现管档案的人他竟然认识。
吴恪清清嗓子，整理了一下心情，就走了进去。
“郭叔！您还记得我吗？”
那档案管理员是个中年人，体态偏瘦，精神爽朗，他盯着吴恪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呦，这不是小吴恪吗？你都长这么大了？诶呦，这个头蹿得，比我高半头了！”
“是呀郭叔，好几年没见了，我记得我上小学那会儿，跟着我爸过来，常上您这来吃零食呢。上初中之后我就没来过了，哈哈，您一点儿没显老！”
“嗐，这么多年没见了，你郭叔还是个看档案的，惭愧，惭愧呀。”
“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我看您这状态很好，潇洒清闲，不操心、不上愁，您跟我爸年纪差不多，看着比他年轻十岁，哈哈。”
“呵！你小子，从小就嘴甜。”
吴恪把手里拿的一罐茶叶放在桌上，“我看我爸那有罐新茶叶不错，给您带过来尝尝。”说着，他就去拿水壶，手脚麻利地泡了一壶茶。
他一边给老郭倒茶，一边说：“郭叔，我刚来的时候，看见楼下有一堆人在那围着，您看见了没？他们干嘛的呀？”
老郭咂摸一口茶，说：“那几个女的呀，她们可是常客，隔三差五就来闹一闹。”
“我看还拿着牌子，上面写着字，是想来阅卷的？”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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