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是爸妈的骄傲，是他们向亲戚朋友们炫耀的资本。咱爸妈不仅要让你考上名牌大学，还要把你培养成淑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就不是一样啦，在他们眼里，我智商平平，是扶不起来的阿斗。你看，你本科上山东大学，研究生去了人民大学，我只能混个二本毕业，这就是差距呀！简直天壤之别！你知道我小的时候，最讨厌啥吗？”季同有点酸酸地说。
甘棠说：“咋听你这话，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呢？”
季同一改满不在乎的神气，眼里闪过一丝忧郁，甘棠心里一震。
季同低下头，抓了一把沙子，用力攥着，又松开：“我最讨厌咱妈说‘看看你姐，不管学啥？一点就透，过目不忘；再看看你，就是榆木疙瘩一个，咋也不开窍儿’。”
甘棠两用撑着，向后一仰，用两只脚丫击打着沙子：“当妈的都这样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何况咱妈就这个脾气，向来说话杀伤力极大，我也一样在她的枪林弹雨中艰难地活着啊！从记事儿起，就奔波在各种实习班、兴趣班之间，从来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我最羡慕那些，放了学能在小区里傻跑的孩子们，我经常趴在窗台上看着他们玩儿，有时恨不能从窗户跳出去。”
季同说：“话是这么说，可是，我一直很受伤害，让我觉得怎么努力也赶不上你，最主要的是，我有时候会怀疑爸妈对我的爱，觉得爸妈不喜欢我。开始，我还想尽办法讨爸妈欢心，好好学习，后来，我发现，不管我咋努力，根本没有希望赶上你，索性就放弃了，甚至于把妈妈的讽刺挖苦，也不放在心上了，这样反而一身轻松，这叫‘脸皮厚吃个够，脸皮薄吃不着’。不过，我觉得，我这样子也挺好，平庸点儿，压力小，咋也是过一辈子。”
甘棠吃惊地侧头去看了看季同：“还不能把你当小孩子看了呢？你脑子里装的事儿不少啊！说起话来还老气横秋的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已经年过半百知天命了呢？我一直羡慕你的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甚至于你的桀骜不驯，敢想敢干。我从小听妈的话，听习惯了，从心底里惧怕她，不敢违抗妈妈的意愿。”
季同说：“你是顺从妈妈习惯啦！我是反抗妈妈习惯啦！咱们俩就是走了两个极端。哎！不过，我也不太赞成你和张济恒的事儿，想想过年要去农村老家，那么冷，我就替你担心害怕。就像回爷爷奶奶家，虽然也想他们，可是回去呆一天就呆不下去了，上厕所都不敢去，夏天茅房里全是蛆虫，想想就恶心。你想想，我都呆不下去，你可咋呆呢？”
甘棠说：“一年就那么几天，忍一忍就过去了，你一个男孩子，咋还这么多事儿呢？你有洁癖？”
甘阳平阴沉着脸走过来，在他们旁边坐下。季同递给他一个椰子，甘阳平摆手：“不吃！没心情，好好的假期全让你妈给搅黄啦！”
季同说：“爸！我就看不懂你和我妈！见面就吵，不见面吧，还没情没绪的，瞧您这样子，像不像失恋的人？”
甘阳平气乐了：“小毛孩子！瞎说啥？”
甘棠笑着说：“是啊！我一想结婚以后的日子，就像你们一样，我都有结婚恐惧症啦！”
甘阳平说：“恋爱和结婚是两码事儿，放谁身上都一样，这是规律你们懂吗？别把婚姻想得太完美，过于理想化会失望，然后，就会生出怨气。不过，也不要过于悲观，我和你妈，就是脾气不一样。最近，你妈是更年期，等过这阵子，就好啦。好像我们以前不这样吧？”
季同说：“差不多吧，我觉得你们不太会表达彼此的感情，吵架是你们表达感情的一个方法，不吵架，你们也没啥话说。”
甘阳平说：“不说我们的事啦！甘棠！正好你妈不在这儿，爸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劝你，跟张济恒分了吧！他不适合你。不论性格脾气还是家庭情况都差距太大，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太辛苦，你妈的话有道理，她是过来人，有时候，我迁就她，也是觉得歉疚，我家庭条件不如你妈，每年因为过年，要回你爷爷奶奶家，你妈都会闹一次，我现在都快得过年恐惧症啦。两人不平等，矛盾点多，日子过得就不顺畅。更重要的是，张济恒现在下岗啦！没工作，没收入，你们将来日子咋过呢？”
甘棠趁机说：“您给他找个工作呗，您认识建委的孔叔叔，济恒学历高，能力强，完全能胜任建委的工作。”
季同不等爸爸开口，抢过话说：“姐！你昏了头吧？你们还没结婚，只是朋友关系，咋能帮他找工作呢？女孩子不能这么主动，太主动了，男孩子会看轻你，不拿你当回事儿。”
甘阳平拍了一下季同：“你看看，还不如你弟弟理智呢？我一直以为你少年老成，做事靠谱儿，咋在这事儿上，就犯糊涂呢，这么冲动。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以后别再提让我给张济恒找工作的事儿，多让人笑话啊！没见过我闺女的人，还以为我闺女缺胳膊少腿儿，或者奇丑无比，嫁不出去了呢？就凭我闺女这么优秀，还用得着这么上赶着？俗话说，上赶着做不成买卖。你把自己的姿态放得过于低了，男孩子就不珍惜你啦。”
甘棠听爸爸和弟弟都这样说，想起自己让济琳给济恒捎信的事儿，有点气馁，没再说话。心里犯了嘀咕，可能，自己太主动啦？替张济恒想得太多？才被如此忽视！
甘阳平见甘棠不说话，脸上似乎还有点儿疑惑，以为自己说服了甘棠，一时高兴起来，忘记了跟吴于飞闹的不愉快，笑着说：“咱们到那边的凉亭里坐一会儿？还有冰激凌呢，我请你们俩吃。”
季同跳起来，又拉起甘棠：“走吧！吃冰激凌啦！咱们可以尽情吃，妈不在这儿，没人管着咱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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