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天晚上在这儿陪床啦，让她妈回家休息，她妈一听说请护工，每月要五百块钱，觉得钱太多，不如自己照顾女儿。医生说，玉秀的病情挺稳定，再有一个多月就可以出院，就是她有点太安静，不愿意跟人交流，反而让人担心。最好能有人多陪她聊聊天，以后我下班就来陪她一会儿。”济恒说。
“我二嫂她妈还挺疼她呢！还是当妈的最疼女儿。”济琳说。
济恒没说话，他知道刘玉秀妈妈打的啥主意，她不是真心疼闺女，是想让济恒把请护工的钱给她，脑子里装的都是钱。想不通，玉秀这么一心为她家人着想，掏心掏肺地对家人，她家人却如此待她。济恒有时候也想，可能是太穷的缘故，因为穷，对钱有一种特别的渴望。不过，这也说不通，刘玉秀的爸妈对她是这样，对刘玉吾却是另外一个样子。
当初为了给刘玉吾办城市户口，找工作，自己托了那么多关系，才在市政工程处找了一份工作，可是，干了没一个月，就嫌累，嫌挣钱少。非要自己做生意，说做生意来钱快，他的同学倒卖水果疏菜，赚了很多钱。当初没多想，不知道他做生意的本钱，是他爸妈哄着刘玉秀拿了自家的钱。
工作以后，没给爸妈寄过钱，给济浩的一万块钱，还是预支的工资，辛辛苦苦攒的一点钱，刘玉秀一股脑都给了她家里，让刘玉吾赔个精光。济恒想到这儿，心里很不舒服。以后，不能把所有的钱都让刘玉秀管着，自己挣的钱，要自己存一些，好好孝顺爸妈。
济琳见济恒一路不说话，脸色也不太好，明显睡眠不足，有点心疼二哥，想说两句安慰的话，又觉得多余。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病房。这里的病房和别的医院不太一样，窗户上都有铁栏杆，分轻症和重症区，刘玉秀所在的区域，属于轻症区，有家属陪同。重症区，是一个更大的房间，洗澡间、卫生间都在这间房子里，有点像监狱，外面用一个大铁门锁起来。医生护士按时检查送药，吃饭时送饭，其他时间不让进出。
济恒出去这会儿，刘玉秀正睡觉，现在还没醒。护士拿着药进来，叫醒刘玉秀，济恒给她拿了一个枕头靠在背后，让她坐起来，护士给她量体温，又交待给济恒，几点喂药，都吃哪几种药。
“今天好多啦，脸上有了笑容，这些天一直情绪低落，不爱说话。她好像不喜欢跟她妈在一起，两人总是吵嘴，有一次她还打了她妈呢。看她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心情更好，更放松。你要多陪陪她，这种病，只靠吃药还是不行，还需要家人陪伴，病才能好得快。”护士笑着说。
“我尽量多陪她，没办法，工作太忙，不工作又不行。玉秀！以后要乖一点，听妈妈的话，别使性子，耍小孩子脾气，要是把你妈欺负走了，没人照顾你了。”济恒哄道。
济琳看到刘玉秀，好像比以前胖了好多，不过，脸色苍白，有点浮肿，好像一按就能按出一个酒窝来。她眼睛直勾勾，眼珠儿转动得极慢。突然，咧嘴一笑，济琳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这笑很瘆人。
“二嫂！”济琳壮着胆子，拉住刘玉秀的手，眼泪扑簌簌掉下来。
刘玉秀还是阴森森地笑，济琳擦了一把眼泪，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济恒安慰道：“别难过，就快好了，医生说这是药物反应，停了药就会好点。”
济琳想挤出一丝笑容，却没挤出来，她转身从塑料袋里拿出一只香蕉，把皮扒开，递到她面前。
“吃吗？要好好吃东西，增强抵抗力，病才能好得快。”
刘玉秀木然摇头，也不接。
济恒手里拿着药，伸到她面前，刘玉秀推开：“我不吃药，我没病，我要回家，你带我回家。”
刘玉秀像一个孩子一般，楚楚可怜地看着济恒，济恒摸着她的头道：“把这几粒药吃了，等过几天，咱们就回家。你看，济琳都来看你了，过几天我和她一起来接你，她最爱吃你做的菜了，回家做菜给济琳吃，好不好？”
刘玉秀嘿嘿笑两声，济恒把药放到她嘴里，让她喝了一口水咽下去。
“我妈回家了？她总想毒害我，别让她来，我不想见到她。”
刘玉秀脸色突变，眼里闪着邪恶的光，直直地盯住济琳，可能，只有几秒钟，济琳却感觉有一个世纪这么长。
济琳浑身发冷，躲开她的目光，慢慢站起来，后退了两步。
济恒见济琳有点害怕，忙指了一下旁边的凳子，示意济琳坐下，按住刘玉秀的手说：“别瞎说，你妈咋能害你呢？！要不是她照顾你，你能恢复得这么快？我要去上班挣钱，不能总陪着你。不过，以后，我每天下班都来看你。”
刘玉秀目光柔和一点，龇牙一笑，济琳浑身的肌肉松弛下来。
“二嫂！我也常来看你，陪你聊天解闷。”
“济琳！你工作挺忙，不用来了，有济恒陪着我就行。”刘玉秀目光里的阴森之气，渐渐散去，她猛地把手从济恒的手里抽出来，又死死地抓住济恒的手，好像生怕他离开。
济琳鼻子一酸，刚忍下去的眼泪，瞬间流出眼眶。她这样一阵明白一阵糊涂的样子，怕是病得不轻。二哥说，她再住一个多月能出院，看着好像没那么乐观。济琳焦虑地看了看刘玉秀，又看看济恒。
“二哥！你晚上没睡好觉吧？你回家休息一下，我照顾二嫂一会儿。”
“我一夜没合眼，现在也睡不着。在这种地方，好人也能呆出病来，哪里还能睡得着呢！你看到了，你二嫂不让我走。你回去吧，我一个人照顾她就行，她也不需要特别看护，生活能自理，就是要有人陪伴着，免得出意外。”
“我把她的衣服拿走，洗一洗吧，还需要换洗衣服吗？”济琳问。
“她妈已经拿回去了，平时也不需要啥衣服，都穿病号服。”
济琳从医院里出来，脑子里总是出现刘玉秀盯着自己的样子，那眼神真恐怖，原来那么温和的一个人，竟然能有这么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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