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坤没跟他嬉皮笑脸，很严肃的回了声：“是，我相信。”
“…..….”李伟无语了。
“一直有怀疑，确定是在两天前。你手机被伯父伯母扣了对吗？我有打过给你，被人挂了，三次。…你给我发微信时只字未提电话的事，我就基本确定了。”说到这田坤严肃的口吻松了松，“我也想问你，李伟，你就那么坚信我不会打给你吗？”
我去，是啊，我真的没想到啊，我以为每天给你发信息保证自己没消失，好像你就不会知道一样，我的傻还特么有救吗？
“能让你心甘情愿上交电话的，不只有你父母吗？…能让你毫无抵抗，准许他们没收你手机的原因，…不也只有这一个吗？”最后的声音渐渐消沉下去。
李伟握紧手里的IPAD，内疚道：“对不起，我不该瞒你。”
“….伯父伯母，很伤心吧。”田坤没接他的话，突然低落道。
李伟心疼的都快碎了，他就知道，对面最先想到的肯定是他的父母。“坤儿，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一定会说服他们，你相信我好不好？”
“不可能！”
“嘭——” 安全通道的门被外力推开，齐晓梅就站在他面前，立的笔直，声音洪亮，斩钉截铁道。
李伟吓得魂儿都没了，看着老妈矫捷地跨步向自己走来，一把抢过IPAD，人呆在原地半张着嘴，一动不会动。
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他老妈已经和田坤说上话了。
“田坤，你要还念我们点好，就不要再找我儿子了，他找你你也不要理，我们会让他调动工作，以后你们也没机会见面了，听明白了吗。”说完把IPAD重重摔在了地上。
李伟瞪着墙角瞬间黑屏的机子，不可思议地大叫了一声：“妈…..”
这还是他那个和声细气，心地善良的母亲吗，李伟都不敢认了。
他以为齐晓梅人生中最暴戾的行为仅止于老姐把她早点铺子关张，摔了一口锅那次，那已经是他认知里母亲能做出的最蛮横的举动了，摔完还心疼了很久。
可现在一台几千的IPAD就碎在她脚边，她看也没看一眼，怒睁的双目只盯着自己，这张脸这双眼，让李伟陌生的瑟瑟发抖。
“李伟啊李伟，你…你就是这么孝顺我的吗？啊？” 齐晓梅颤抖着嘴唇，话音里能听出哽咽，可脸上的表情却无比坚硬。
李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泪瞬间涌上眼眶，比任何一次都快。
他脑海中浮现出母亲往日里一张张生动的脸，上学那会儿自己打架，她疼惜的模样，参加工作用一份薪水给她买礼物时欣慰的模样，被老姐嫌弃调侃时宠爱保护的模样，生日时收到自己为她修复项链时幸福的模样，一帧帧带着声音的画面在李伟眼前一幕幕闪过，泪珠子像开了闸似的滚滚落下。
而齐晓梅只是定定地盯了他几秒钟，猛然转过身离开，那道转身没有一丝温度，凉的可怕。
听到走廊里的脚步声慢慢模糊，李伟绝望地牵动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接着后背倚到墙上，摸出一根烟，抖着手点燃，一口一口抽了起来。
清晨六点，李伟在安全通道坐了一个通宵，一包烟全变成了地上的烟蒂，他用力摩擦自己的脸，打起精神走回了病房。
低着头推门，抬眼就看到坐在床上头发凌乱，两眼浮肿的母亲。
“…妈，你休息会儿吧。”一包烟把李伟的嗓子彻底烧哑了，出口的嗓音像被人活活撕开了声带。
病房里还有别的病人，齐晓梅不愿和他多说什么，冷冷看了他一眼：“打电话给你爸，早点来办出院。”
李伟拿过她递给自己的手机，顺从的执行，他们都有太多话想说，此刻所有的沉默都像在为那一刻预备着，齐晓梅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闭目靠在了床头。
整夜未眠的又岂止是他们，离他们一千公里外的城市还有一个人，圈缩在房间的墙边独坐到天明。
齐晓梅的话反反复复在田坤耳边响起，他抱着自己膝盖，埋着头想把那些声音驱赶出去，可一点用也没有，桌上的闹钟已经第二次提醒他该给田志军喂药了，他的粥还没煮上，一切都太糟糕，即使他给自己做了无数次心理准备，但这一天到来时他还是感觉自己狼狈透了。
他慢慢站起来，走到厨房煮上今天要做的鸡丝粥，把火调好，又来到客厅把药准备在一个小纸杯里，移步进了田志军的卧室。
田志军的生物钟很规律，早上吃药是会醒一次，精神好能醒两个多小时，但体力太虚弱，再睡过去有时下午四点多才能醒过来，这个时段也是他醒得最长的时间，田坤会利用这个时间让他上厕所或擦擦身子，只要身体不难受，可以保持三小时左右。只是就算醒来他大多数也是欲昏欲睡的，难得运气好，神志也能清楚，和田坤说上几句话，但短暂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田坤也不急不燥，好像挺适应这样的陪伴。
田志军的癌细胞早扩散到脑部，能这样已经不容易了，田坤本就没更多的奢望，能在清醒时听对方聊聊自己的母亲，不清醒时跟对方聊聊自己，足够了。
是的，田坤这几天总喜欢和昏迷中的田志军对话，什么都聊，像对方能听见似的，可事实上，倘若田志军能听见，他一个字也不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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