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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叶靖安

(一)

那一年,他坐上回国的飞机,因为父亲的葬礼。

其实,他对父亲的感情并不浓厚,他一直生活在国外,和母亲一起;

尤记得父亲死讯刚刚传来的时候,母亲失手打碎了一杯咖啡,脸上的笑容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十分古怪,

那时候,他就有了几分不好的感觉,但是他太小了,他什么都阻止不了;

他不知道他的母亲,是如何在漫长的黑夜里举起刀子,抛下她的幼子,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刀;

那时候他看着满床的红色,没有哭,只是茫然;

为什么,会这么红?

妈妈呢?为什么不起床?为什么不陪我吃饭?为什么……?

母亲死了,她留下一封信,要他回国,回到父亲那里;

在处理完母亲的后事之后,他买了回国的机票,一个人,准备回国。

(二)

那时候才多大?叶靖安自己也记不清了,那一段时光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的记忆,他希望能够淡忘,也一直在努力忘记;

一直到坐上飞机,他都是茫然而无所适从的,他不知道前路如何,也不知道母亲为何会自杀;

他只记得满目的红,那么刺眼,那么让人绝望;

他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直到一个尖利的声音把他的回忆打断,他忽的一窒,慢慢抬起头来;

那时候,后背已湿,冷汗密布,神态茫然,好半天,才看向那个把自己从噩梦中拽回人间的女孩;

那女孩真小啊,叶靖安想,他慢慢地、慢慢地平静下来,闭上眼睛,像所有闭目养神的人一样,坐在那里,神情淡漠;

但是马上,他闭目养神的打算就落空了。

哭泣声、争执声、女孩子尖声哭叫、女人压抑的斥责,

女孩子不停挣扎着,吵闹着,大喊着要哥哥,闹得十分厉害。

那个端庄优雅的女人脸上便带上了些许尴尬,她严厉地斥责着女孩什么,却似乎丝毫没有效果,那个小女孩还是依旧愤怒地瞪着她;

那目光,就像一个被夺走了一切的小兽,痛苦又愤怒,绝望又挣扎,满目疮痍,

多么像他自己啊。

叶靖安那么想。

多么像他自己啊,一样被夺走一切,一样痛苦又愤怒,一样满目疮痍;

他开始关注那对母女。

他听见小女孩痛苦的大声叫道:“我不要跟你坐在一起!我不要!”

原本应该稚嫩甜美的声音此时却尖利刺耳,带着明显的痛苦愤怒。

多么像啊,多么像啊,

叶靖安看着那个女孩,有些感叹地想道;

他们两个,是多么像啊。

女人真的不再理会她,掉头就走,女孩一个人默默地哭泣,然后找到了她自己的位置,竟然就在自己身边;

叶靖安慢慢地闭上眼睛,不予理会;

身侧是女孩子压抑的哭声,小声啜泣,他睁开眼睛,看向她;

她看着窗外,痛苦又挣扎,像一只希冀着不顾一切冲出窗外的鸟;

和他多么像啊。

叶靖安默默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来,上飞机之前某个阿姨看他可爱给他的,他已经记不清了,只是晃了晃自己的手,低声道:“给你。”

那一刻,女孩子笑了。

那时候女孩子的眼眸里还带着水珠,笑容却那般灿烂明亮,蛊惑人心。

她说:“谢谢。”

有些沙哑的清脆声音,那是叶靖安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

让他难以忘怀,也让他迷茫;

不一样的,

他想,

他和这个女孩,终究是不一样的。

(三).

回国的日子,是一场噩梦。

他的父亲并没有死,只是将计就计,将所有反对派和敌对势力一网打尽,顷刻间便大获全胜,那般气宇轩昂,高高在上;

只可怜了他的母亲!为了这个人渣而死的母亲!

他的母亲死了,为什么这个人渣还在活!

(四).

这确实是一场噩梦,

叶靖安无数次想,如果没有回到这里,如果那个消息没有传到母亲那里,不知道有多么好;

他找到了他的亲哥哥,同父同母的亲哥哥,他哥哥尽可能对他好,但是他失去了母亲,从小就在他身边的母亲;

他被他的父亲锁在狭小的杂物间里,真不知道偌大的别墅怎么会有一个这么小这么阴暗又可怕的房间;

他缩成一团,身上冷,心里冷,他那么怀念他的母亲,可是回忆起来的,只有红色的血;

满目鲜红,床上,窗户上,地上,天花板上,到处都是红;

他牙齿开始打颤,泪水控制不住地流下来,那么狭小幽暗昏黑的房间里,幼小的他,好像即将被吞噬的兽;

他害怕。

他开始控制不住地砸门,大喊大叫,哭泣声和嘶哑的喊叫回荡在狭小的屋子里,他突然想起了那个女孩的笑容,

带着泪珠的,有些怯懦的,但是无比明亮灿烂的笑容;

他慢慢地安静下来,

他想,他们是一样的,哪怕有那么一点不同,也是一样的。

(四)

回国几个月,他本来以为再也不会看到那个女孩子,但是一个偶然,在隔壁初中校区,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女孩;

转校生,初二,他的学妹,看起来有些孤僻,他明明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她那张脸,但是看到她的那一刹那,他就记起来了;

那个孩子,似乎一直被他放在心底最深处。

那时候叶靖安也是刚刚转学,高二,他逃晚自习,逃早自习,在门口的树林间,静静地躺着,看着隔壁校区的女孩子上学,放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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