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参加晚宴的人都差不多，只是今年多了严修，严慎身边儿也领了个人，就是严慎找人调查的尚能。
严修将人介绍给严慎认识，说是自己在西南的时候认识了还是小沙弥的尚能，两人结缘，这次回京也是顺路而行。
“真是巧啊。”严慎说。
尚能献给严慎一一串佛珠，说这珠串被自己供奉了半年，见皇帝与佛法有缘，所以送给他。严慎并不意外，叫冯瑾收好。尚能的身份严慎也查清楚了，没什么特别的，也并非普通，真要追究下来，也不是不可以收回他的度牒。严慎懒得管，却没想到他敢这般正大光明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是在除夕当晚。他瞥了眼带尚能过来的严修，严修坦荡地回应着他的视线。
尚能献完礼，又转头看着严眠，胡乱吹了几句，全是夸的。严眠听得很高兴，即使面前的这个和尚笑起来依然凶神恶煞，她依然乐意去收取祝福。最后尚能拿出颗小小的舍利子，送给严眠。严眠没收，说受不起，他们毕竟才见过一面。
尚能说：“这是我送给小王爷的。”
严眠惊讶，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摸着自己的小腹，茫然地看着王笃复。严慎多少也有些意外，叫太医过来看看，严眠已经怀孕快一个月了。这简直是意外之喜，严眠看尚能的眼神也热切了许多。
大家都目光都放在严眠身上，严慎忽然想起严望，寻找他的身影，发现他正在位置上坐着，喝酒。察觉到严慎的目光，冷不伶仃地抬头，双眼通红地看着他。严慎难得有些心虚地看向了别处。
严眠并未察觉，开心地对严修说：“二哥，你找来的这位大师好厉害。”
严修看了眼独站一旁的已经摆出仙风道骨模样的尚能，说：“我也不知道他有这种本事。”
女鬼一直跟在严慎身后，嘴里喃喃个不停，混着歌舞的声音，有些烦了。严九浦站在不远处，将落座的人看得清清楚楚。他大致地扫了一眼，最终将视线落在了严修身上。当时严修正在与严慎说话，他俩位置挨得近，说起话来也方便，但很多时候都是严修主动去找严慎。
他问起小豹子的近况，严慎说：“也就那样。”明显是不愿意多谈。
严修提起小豹子也只是为了试探，但严慎的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此毫不关心。严修随口提起：“该不会是招惹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严慎扫了他一眼，问：“你信这些？”
严修笑着说：“臣弟向来是不信的。”
他没看见，头发花白的严九浦正站在他身旁，上次光顾着和瑶章下棋以及教训严慎这个不成器的崽子了，这次他找到机会，从头到尾将他打量了个遍。严慎默默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末了，严九浦总结说：“他倒没你这般意气用事。”
严慎丢给他一个“有没有搞错啊太爷爷，我才是皇帝啊”的眼神，可惜严九浦向来是不甚在意他的想法的。这也算是长辈的通病，而严九浦更甚，他从一介草莽匹夫到开国皇帝，按他的话来讲，严慎是欠他的。这话不错，严慎也一直兢兢业业，生怕一不小心又招一顿骂。但长辈又是慈爱的，严九浦生前也不能避免，可他那时候是皇帝，人人都怕他，承恩膝下这种事也只有在子女们还不会讲话的时候想想，而对于严父这个角色，严九浦倒很适应，可有时候又觉得倍受约束——万一把人孩子骂狠了，打击人积极性，也很不好收场。都说天家无亲恩，这句话不错，严九浦也习惯了，虽然偶尔想起来也难免会失落。
可谁也没想到，他在死后却遇到了能看见他的严慎。严慎这孩子不上进，该骂，骂完了他左耳进右耳出，不当回事，也不怕他，下次还敢，严九浦恨铁不成钢的同时又多了份生气。他和严慎相处起来就像普通人家的爷孙一样，口头上虽然贬损着严慎，却也不忘伸出手，拍了拍严修的后脑勺，以示警告。严慎被自家太爷爷这幼稚的举动给逗乐了，笑出了声，引来了大家的目光，包括严修。当事人严修对此毫无察觉。
大家都喝了一些酒，晚风里弥漫着微醺的湿气，一簇一簇黄色的、红色的、蓝色的、绿色的光在严慎眼里犯迷糊，他看见大家似乎都在笑，心情也好了不少。酒宴散去，严慎借着好兴头，和严眠提议去放爆竹，设宴的宫殿后边儿躺着许许多多的爆竹，本应该由专门的太监点燃，但架不住严慎高兴，况且本来晚宴结束后也要去看烟花，一行人就这么过去了。
宫殿后边儿有一片人造湖，为了营造烟花效果，今夜湖周围的灯都稍稍暗了些，隐藏在遮遮掩掩的垂柳里，和月光融为一体。湖面是平静的，夜风一阵一阵吹来，好似水波，轻轻地推着严慎，扑在他发烫的脸上，很舒服，身体又有些颤抖。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白亮白亮的挂在湖水里，严慎一行人的脚步惊扰了草丛中栖息的鸟雀，两只鸳鸯飞走了。
离开晚宴后，严九浦没有跟来，不知道去了哪里，倒是女鬼一直跟在严慎身后，只是嘴里依旧念叨的对象已经从小哑巴变成了她的爱人，烦人的同时又有些体贴。地上的烟花三三两两，严慎没打算个个都亲自点燃，他只点着第一个烟花就好了。以前也是这样的，除夕夜宴后，严慎就拖着先帝他们来这里，放烟花，今年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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