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慎垂下眼，屏风上的青色小鸟却一直盯着他，瑶章很周到地没有说话，一如既往地沉默着。过了一会儿，严慎想好了措辞，从众多问题中挑了一个出来，张着嘴，有些费力地问：“什……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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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章说：“你昏迷的第二天晚上。”然后又补充说：“你养的那只小畜生也看见他了。”
“他没被咬吧？”严慎问，小豹子虽然病了，但咬人的毛病一直都在，严修之前没见过它，遇上了，说不定也会被咬上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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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章说没有，他还想说那小雪豹看见严修就蹭，跟猫似的，抱着人家的腿不让走。想了想，又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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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豹子是十天前死的，因为严慎一直昏迷着，大家都把心思放在严慎身上，自然也不再对那只病怏怏的雪豹上心。若是严慎醒着，他估计会发现小豹子死前的两天里都没进过食，它是被自己活活饿死的。小豹子死后，冯瑾不知道该拿它的尸体怎么办，若是草草入葬，恐怕皇帝醒来之后会责备，于是便叫人将那雪豹制成标本，万一以后皇帝想它了，也可以记得它的模样。
那标本现在被放在库房里，原本是准备挂在皇帝寝宫的，严慎知道后让人把小豹子埋了，就埋在兽园底下。严慎养过不止一个宠物，大家都想，这小豹子和其他宠物也没什么两样，尽管它已经是严慎最为上心的一个了。
严慎问：“你刚才说…它抵了我的命，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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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章想了会儿，说：“你原本的命数是在元宵那晚溺水身亡。”
对于溺水的那段经历，严慎的记忆里是空白的，要真说感受，也就只有一个字，冷，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就是十三天后，也就是现在。他那晚虽然看不见，但也知道是有人将他推入水中，力道很大，铁了心地要他死。但元宵夜宫里来了很多人，他落水的地方又偏僻，估计很难找到真凶了。
而此刻听见瑶章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说出他的命数，严慎有些恍惚，随即又意识到什么，抬起头，问：“你早就知道了？”
瑶章没回答，这相当于是默认。严慎突然想起第一次看见瑶章时的情形，那时候瑶章看他，与看其他人没什么两样。而那之后，瑶章总是沉默地旁观着他的生活，尽管他发现了瑶章曾经的过往，但他总感觉他与瑶章之间隔着一堵透明的冰墙，同严九浦、女鬼之间并不一样。
他原本以为这堵冰墙是瑶章太过冷漠，太过傲慢，却没想到这面墙也是因他而立，因他早逝的命运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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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笑了，轻轻的一声，一个短短的音节，有愤怒，也有悲凉，甚至还有不可免俗的庆幸。但那过后，又什么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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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好说的了，更何况他们两个也都不是喜欢说话的人，瑶章从阴影里走出来，又回到了窗边，摆弄着棋盘上的棋子，这是严慎的棋局。他与严九浦下棋时虽然依托了棋盘，但棋子的变换也只有鬼魂才能看见，棋下完了，他们离开了，棋盘又恢复如初，就跟他们一样。但这盘棋是元宵前，严慎下着玩的，所以还保留至今。方格上，白子全盘尽输，只存留了唯一一个，却还是被黑子重重围住，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瑶章将棋盘中间的白子挑出来，放回了棋盒里去。严慎这是自己和自己下着玩的，黑子是他，白子也是他，恐怕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到底是哪边赢了。
没一会儿，冯瑾进来了，那颗被瑶章拿走的白子又回到了原位。冯瑾带来了食盒，全是严慎爱吃的点心，他也没打算劝严慎别光顾着吃点心，多吃点饭菜，严慎是皇帝，没人敢管他，索性也就由着他去了。
严慎吃完点心，又有点困了，想睡觉，但被告知内阁的大臣们来了，左右想了想，还是叫他们进来了。严望也来了，他是摄政王，理应过来，严修却没来，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
听了几句场面话后，严慎打了个喷嚏，摆摆手，叫他们赶快说正事。张淳儒却有些担心，说应该请张太医来看看，免得落下病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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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已是一月，天气回暖，严慎却感觉比十二月还要冷，宫里燃着不少炭火，他穿了一件厚厚的袄，还披了件玄狐毛斗篷，靠在软塌上，暖和之余又开始犯困了。严慎打着呵欠，说：“朕知道了。”这意思就是关你屁事，张淳儒知趣，也就没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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