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旧伤
她看着窗帘缝隙外的星空，眼睛里突然起了一层薄雾，已经时隔十三年了，她似乎还能听见那年黑夜里最刺耳残忍的刹车声。
“阿辰。”
“怎么了？”
“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陆亦辰睁眼, 伸手要去开灯，却被季可卿阻了，她怕灯一亮，她就没有勇气说出来了。
“十二岁之前，我和姐姐有一对非常疼爱我们的爸爸妈妈，但是十二岁之后，一场意外夺走爸妈的性命，之后只剩下我和姐姐相依为命。”
仅仅只是说了这句话, 她的情绪已然变化, 眼眶刹那红了。
陆亦辰对她父母早逝这件事自然是知晓的，只不过现在突然听到她主动诉说，心里免不了惊讶。
他甚至都不想主动提出去看岳父岳母，怕她伤心。
他用紧她，手掌轻轻地抚淑女她头发，动作小心翼翼，“过去的就别多想了，爸妈不在了，还有我。”
他的温柔暖了季可卿些许，季可卿吸了吸鼻子，继续说“其实，要不是我，爸妈也不会出意外的。”
“那天晚上是我缠着他们去湖边放花灯的，可是那晚的天气并不好，我们才刚刚把花灯拿出来，突然下雨了，很多人都回去了，爸爸为了不让我伤心……”
她说着突然控制不住地抽泣出声, 言语不清。
陆亦辰心疼，擦掉她的泪便说“不许说了。”
她摇头，红着眼继续说，“爸爸为了不让我伤心，把妈妈要回家的计划改成去市中心看电影，可是车子才开到半路，就出了车祸。”
“我还记得，出车祸的时候，是爸爸和妈妈用身体护住我，我才能侥幸脱难……”
“我，我是亲眼看到他们在我面前死去的，他们睁着眼睛，看着我，血液从他们嘴里漫出来，喷到我的脸上，妈妈……妈妈的眼珠子……”
“够了，不说了, 不说了。”陆亦辰语气稍重, 只觉得心里跟针扎了一样疼，他不许她用回忆来折磨自己。
听着她说, 他都能真真切切感受到那份来自十三年前的痛苦。
“是我的错啊，阿辰，如果不是我，也就不会有那场意外了，是我让爸爸妈妈惨死，都是因为我。”
“傻瓜，那是老天残忍，谁也不能预知后来的事，你不能这样想，知道么？”他控制住内心涌出的共鸣，耐心安抚她，可是季可卿已经不能自已，她满脑子都是那晚的场景。
“下雨天能见度本来就低，我却一点也不懂事，总是跟爸爸说话，导致他不能专心开车，不然，爸爸就能及时避开那辆大货车……”
她不停啜泣，手手指紧紧抓地床单， 嘴里呼出热气，裹着无限悲痛。
陆亦辰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受惊的孩子一般。
半个小时后，季可卿总算冷静了些，只是仍然一声声地抽噎。
她情不自禁便抓紧了他的睡衣领子很久，现下察觉到，她松开领子，张手圈紧他坚实的后背，脸埋在他的肩头，生怕也失去他一样。
“爸妈没了，姐姐跟我一样伤心，可是，她还是忍下悲痛，不住地安慰我，为了给我安逸的生活，她牺牲了好多，她说，她不许我伤心，说爸妈离世是我们无法预料的变数，她说一切都会过去的，要我坚强去面对。”
“我过了好几个月才体会到这个道理，在那之前，我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哪儿也不去，好像只要我不出去，爸爸妈妈就还在世上，妈妈还是会在早上来叫我起床，爸爸会在下班后给我买回新的画板……”
她吸了吸鼻子，尽力整理情绪，“那时候， 是姐姐一巴掌打醒我了，她打完我后就在客厅哭，一直哭，她坚强了几个月，终于被我的不懂事击垮，再也撑不下了，那晚之后，我才学会坚强。”
陆亦辰没有哭，但是那双黑眸在淡淡的月光下折射出不弱于季可卿的悲伤，他的眼神稍微放空，好像看见了当年马路边那个浑身是血的祈望。
季可卿擦掉眼泪，突然正视他，“阿辰，其实我们自责，最难过的还是疼我们的爱我们的亲人，就像你说的，意外的事，谁也预想不到，虽然难过，可是总还是要去面对。”
她这样说，就是希望他也能直视当年。
她比他幸运，父母出事之后，姐姐没有责怪她，而他不一样，这么多年来，一直受到家人的冷落，责怪，甚至是，恨。
陆亦辰明白她的意思，却移开视线不去和她对视，“傻瓜，我和你， 不一样的。”
季可卿摇头，忍着泪抓住他的手紧握，“说出来，不要闷在心里，我想和你一起面对，我最怕，最怕你自己一个人……”
陆亦辰眨眼敛下眼底的哀伤，眼角露出欣慰温暖的余光，他低头吻她，十指握紧她的手，“你只要答应我，永远都不会离开我就行了。”
他的悲伤和罪过，不需要她来一并承受，她于他，是用来疼的。
那一年，就在他准备冲到马路上自杀之时，是她的出现让他找回理智，是她，救了他。
季可卿一听他这么说，心一阵猛痛，用力抱住他，想把他抱进身体里似得，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对他的心疼，“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此时此刻，她更加憎恨自己过去是三年的软弱和对他的不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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