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啊，”祁六珈也不嫌和他对话麻烦，真的认真地猜了猜，“我猜你呢，肯定要和球球玩一会儿的，等球球累了去休息的时候，可能会去看一会儿书，完了之后可能会让爸爸教你一下尤克里里，这样一天就差不多过去啦。”
“咦咦咦妈妈，你怎么全都猜对了？昨天爸爸问我想不想学象棋，他说曾爷爷喜欢下，但是又没有人有空陪他下，他想教我，然后哄曾爷爷开心~妈妈，你会不会象棋啊？”
孩童童稚的话语说到人心坎里去，祁六珈看着儿子近日来愈发红润健康的脸色，心头柔软，说道：“花花还记得妈妈和你说过妈妈的故乡在哪里吗？”
“记得，在江淮水乡一带，那里有很好吃的鱼鱼~”
球球：……小主人你这个吃货。
“那便是了，妈妈也是会象棋的，可以和爸爸一起教你哦。”
“好啊好啊！我最喜欢看到妈妈和爸爸在一起了！嘻嘻嘻。”
花花说着就凑过来抱着祁六珈的脖颈亲了她一口，“妈妈，奖励等一下给你哦，你要耐心等一下我哦~”
“好。那妈妈就等着了。”
下午2点整，飞机如期起飞，花花坐在座位上本来不觉得有什么的，甚至还感到非常好奇，但是到了后来飞机加速直冲云霄的时候他开始害怕了，紧闭着双眼抓紧扶手，一副不敢动弹的模样儿，纤长浓密的睫毛扇动着，看她祁六珈痛心。
霍斯羽一早就有所准备，示意祁六珈不要担心，他抱稳了儿子轻拍他的背，给予他安慰，小家伙紧紧抓住霍斯羽的手臂，像藏在父母羽翼之下的小企鹅，牙关怕得都要打颤。
飞机起飞的确不是一件让人享受的事情，再加上花花是第一次坐飞机，耳朵嗡嗡痛，心跳还要加速，他几乎连话都说不清，断断续续的话语传入霍斯羽耳边：“爸比，花花……不是心脏病复发了吧……好怕怕……好怕怕看不见你和妈妈……”
霍斯羽被他这句话说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即使儿子平时没有说，他的病也好了，可是心脏病给他的阴影依然在，从第一次病发，到后来在生活中无数次的小心翼翼和变得灰暗沉默，霍斯羽能够想象到的自己儿子曾经受过怎样的痛苦和煎熬。
更何况，他从很小就知道自己的妈妈身体也不健康，而且生活上还有些小迷糊，他不得不提前懂事，不得不变得早熟起来。
可是，在遇到这种未知状况的时候，即使事先做过功课，知道是怎么回事，然而突如其来的冲击还是让他忍不住害怕。
霍斯羽让儿子镇定下来，只能和他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花花别害怕，爸爸和妈妈都在，不要害怕，医生不是检查过你的身体说你又健康又强壮吗？怎么会有事呢？要相信医生的话，知道吗？”
“知~道~了~呜呜呜呜——爸爸比我还是好怕怕啊呜呜呜——”再次出声时，已经忍不住带上哭音了，滚烫的泪水流下来，浸湿了霍斯羽的衣领。
哭得真真是凄凉。
祁六珈在他们对面看着也不是滋味，自己现在走过去只会让他哭得更伤心，只得坐在座位上看着，那些明明已经埋在土里的往事又要破茧而出。
眼睛有泪意，她侧过了头去，不让霍斯羽看见。
然而霍斯羽还是看到她眼角划过的晶莹泪花。
——这些年来，他究竟做了什么混账事？居然将他们两母子扔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
心里那种难受的感觉，不啻于被人往心里捅刀子的无奈和痛苦，揪着揪着痛，血液汩汩流出。
花花后来被哄睡着了，飞机也飞得平稳了下来了，霍斯羽仍然抱着他，为他盖了被子，担心他着凉，就这样和祁六珈相对而坐，静默无言。
霍斯羽心中愧疚，不仅被心里的道德之火架着烤，更加是……他身上被密密麻麻的疼痛缠绕着，每呼吸一次心中都扯着痛，“对不起。”
他再次向祁六珈道歉，也向自己的儿子道歉。
这声“对不起”实在是掺杂了太多太多复杂的感情，就连霍斯羽自己也无从分别。
“不需要说对不起，你不要说对不起，也不要因为内疚而对花花流露出这样悲伤和怜悯的表情，”祁六珈强迫自己直视他，眼尾染上了一抹红，“这些年虽然过得苦，战战兢兢的，可是我们却是过得很高兴。”
“贫穷、疾病，诸如这些不是打倒一个人的根本原因，自暴自弃、放弃挣扎才是。”
霍斯羽心头一震，不知道是被她过于明亮的目光所震撼到，又抑或是被她的这番话。
祁六珈极少说这样的话，她只会去行动，用行动和结果去告诉别人：我可以。
高中时，有跳得不完美的舞步，她会咬牙重复去练去跳，直至做得完美为止，就算是后来出了车祸要做接骨手术，知道自己永远跳不了舞，她也很快从那些阴霾中走出来。
舞蹈是她前19年人生之中的第二生命，被一场车祸毁了，自己的身体也陷入危机，可她还是咬牙站起，这背后的心酸，即使他身同感受，也无法完全体会，替她分担。
他至今，都不知道她当年出走的真实原因。
她好像并不打算告诉他了。
这些年来，那些痛苦的往事，她也不打算告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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