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凡在人多的地儿一直就是沉默寡言的，如今见着在场所有的人都将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只觉得害羞的厉害，朝着四周看了看，这才低声说道：“五妹妹，我有事儿要和你说。”
若秋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当即便冲着碧桃等人使了个眼色，等着碧桃等人出去将门阖上了，她这才拉着顾若凡挨着自己坐了下来，笑着说道：“四姐姐，看你神色这么严肃，不知道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与我说？”
顾若凡面上的神色有些阴郁，看的若秋只觉得心里发麻，她顿了顿，终究还是说道：“五妹妹，这些话我去花园子散步的时候，无意中听三姐姐身边的采雁说的，不知道这些话到底是真还是假，你听了，可千万别生气。”
“咱们俩儿之间还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你直说便是了。”说话间，若秋却是忍不住思量着，既然是顾若玉身边的丫鬟说出的话，那这件事儿难不成和顾若玉有关系？
纵然心中知道顾若玉不是什么好鸟儿，但是当若秋听闻接下来的话之后却是愣住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那采雁说大姐姐好几年都没有回来了，这次带着娟娘回来说是看你和母亲只是一个幌子，其实她这样做是，是为了你，我先前就已经听人说起过，大姐姐怀涛哥儿和滇哥儿的时候因着受那朱太太的气儿，所以身子就不大好，而大姐姐生娟娘的时候更是难产，所以大夫说怕是大姐姐以后都不可能怀有身孕了。”
“因着大姐姐嫁给大姐夫也算是低嫁了，所以这些年来，除了先前跟在大姐夫身边的那些个通房丫鬟，大姐夫身边倒是连一个人都没有添了，原先朱家太太也提及过纳妾的事儿，可是朱老爷看在爹的份上，给拦下来了，说是这次朱老爷听闻大姐姐恐不能生育的事儿之后也觉得很是担忧，所以就一心想为大姐夫纳妾，大姐姐自然是不肯选朱家太太选的那些人，所以……所以大姐姐就将主意打到了你身上来呢！”
又是通房丫鬟，又是纳妾的，从顾若凡这样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嘴里说出来，她早已经羞红了脸，但是她想着这件事儿关乎到五妹妹未来的幸福，终究还是一个隐瞒的字儿都没有。
若秋只觉得自己的心不断下沉，下沉，到了最后好似沉入冰冷的海底，冷的她不能呼吸，纵然早就知道王氏与顾若静两人没有安什么好心，但是现在听到这样的话，她只觉得难以接受，妾是什么东西，说的好听那是半个主子，可若是说的不好听，这样尴尬的身份，怕是连主子跟前得力的丫鬟都及不上！
她还记得，无数次白氏曾与她说过，嫁人不求不富大贵，只求能够安安稳稳，更更重要的一点则是，万万不能与人当侍妾，她这辈子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她的女儿也和她落得一样的下场！
白氏的话回荡在耳畔，字字句句敲打着若秋的心，王氏的示好，顾若静的贴心，她似乎终于找到了缘由，只是现在，她却是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才好，认命？不可能！反抗？一个是顾府太太王氏，一个是苏州知府嫡长媳，她又该怎么去放抗呢？
看着她脸上白的像一张纸似的，顾若静也吓着了，轻轻摇了摇她的胳膊，试探性地问道：“五妹妹，你没事儿吧？”
若秋只觉得鼻尖发酸，但是哭又能有什么用呢？在自己在意的人面前，眼泪那是珍珠，可若是搁在了不在意自己人的面前，眼泪便是最不值钱的尘土！
她深吸一口气，紧咬薄唇，从牙缝中憋出几个字来，“我没事儿的。”
这哪里像是没有事儿的样子？顾若凡知道，婚姻大事对于女子来说是这辈子最重要的事情了，五妹妹又怎么会没事儿？只是现在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轻声安慰，“五妹妹，我方才都已经说了，这事儿只是我听说来的，谁知道是真还是假？再说了，这事儿是三姐姐身边的采雁传出来的，又不是母亲或者大姐姐身边的人传出来的，这事儿怕是不可信，我与你说了，就是想叫你提个醒儿而已。”
“四姐姐，这话说的怕是连你都不相信吧？”若秋竭力扯出一丝笑容来，只是那笑容却是比哭还难看，“三姐姐平素在荣华院的日子比在她自己院子里的时间多得多，她能够听到些什么根本就不足为奇，至于母亲和大姐姐那儿，她们既然是早有打算，又怎么会任由着身边的人放出消息来呢？”
一时间，顾若凡也觉得两难了，懊恼说道：“我听我姨娘说大姐姐嫁给大姐夫就已经算是低嫁了，如今又将你送给大姐夫为妾侍，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呢？你放心，爹爹是那样看重名声的人，不会任由着母亲和大姐姐做出这样的败坏顾家名声的事儿来的。”
事到如今，若秋自己名义上的爹已经没有抱有什么希望了，只是颓然摇摇头，无奈说道：“办法是人想出来，只要她们想，就一定能将我送到朱家去，反正我先前一直在庄子上生活，这次回来除了府中的人知道，也没有旁人知道了，我想，就算她们说我死在了庄子上怕也没有什么人会怀疑的。”
因着二姑娘顾若沁的事儿，顾若凡从小到大就对这个“死”字很是敏感，如今更是红了眼眶，紧紧抓着若秋的手，一个劲儿地说道：“五妹妹，没事儿的，你不会死的，你一定不会死的。”
一直强忍着眼泪这么长时间的若秋见到她这个样子，也跟着红了眼眶，将手轻轻覆在了她的手上，坚定说道：“四姐姐，你放心，我不会死的，若是我死了，怕是我也没脸去见我姨娘，我一定会活下去，好好活下去，活的比她们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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