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所属
拓跋宇驰看到柔软的毛褥子里裹着一个肤色异常的细瘦身躯，在他挥手让侍从出去的时候那人刚从昏迷中惊醒过来。而等他脱了靴子踩到褥子上，那人已经悄无声息充满戒备地坐起来。慢慢走到那人身边，然后蹲下来。
翟世欢！他看不到，靠着竖起耳朵仔细辨认周围的动静。
伸手在那凝润的脸颊上轻轻蹭了下，那人马上就惊得发抖，躲瘟神般只顾往里面挪，一手撑着身子一手茫无所向地探摸。
拓跋宇驰干脆伸出双臂，将他牢牢的实实地捞到怀里。“别怕，是我是我，你应该记得我对不对？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呢，我叫拓跋宇驰。”
大概是逃脱无用，翟世欢停止挣动，身子却在不住的打颤，牙关也发出咯吱咯吱的响。他没有吭声，深深的扭过脸低下头去，像是极力要把脸藏起来。
“起来穿衣服，你都在这里面躲了好几天了，我得带你出去晒晒太阳。”
翟世欢像个无助的孩子，任凭摆弄。被拓跋宇驰抱着坐到马背上，然后便感觉到马匹开始疾驰。他惊得手足无措，却不知道返身抓着身后的支柱。
拓跋宇驰环住他的腰，用斗篷盖住他的脸。也不知跑了多久才终于慢慢停了下来。他把他抱下来，扶着他站稳，然后摘掉斗篷的帽子。
“帐子周围都是士兵，现在让他们看到你不好。这里离他们比较远，你可以自己走一走。”
翟世欢轻轻转开，安静的慢慢往前走。灿烂耀眼的阳光下他的墨丝随风清扬，衬得脖颈雪白雪白的。每迈出一步都走得很小心，仿佛脚下有陷阱，生怕踩不稳就掉下去。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走了好一段路，直到翟世欢体力不支再也走动才停下来。
拓跋宇驰看着前面那人身形打晃，肩头微微耸动着，风里似有若无的飘来呜咽啜泣的声音，不一会儿就看淡那人低下头，看双手似乎捂着脸在哭。他上前去，绕到那人面前。
那人确实在哭，一大颗晶莹的泪珠正在凝结，稍一抽泣就借力从眼眶里滚落下来，无声无息的看着让人莫名的心疼，散落下来的发丝在脸侧随风轻摇，显得整个面颊越发清瘦。
神差鬼使般，拓跋宇驰伸出手，用弯曲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曾那颗泪珠。刚触到眼睑那人就猛地一抖将脸扭开了，如此眼泪反而再难止不住似的不停地往下流。
草原上的男儿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以往拓跋宇驰见的多是女人流泪，眼前这幕算是平生第一遭，最糟糕的是他一边在心底厌恶男人的眼泪，一边又被眼前的翟世欢搅得心神烦乱，忍不住呵斥道：“别哭了！又不是女子，哭哭啼啼地这么没用。”
见翟世欢转过身去，拓跋宇驰冲动之下伸手就去拉他，却被他一下子就甩开了。他干脆一步跨上前去，从后面贴住翟世欢的身子。
“听说，宋人无论男女都是在牛奶里泡大的，又香又软呢……一是马上把他丢到那堆俘虏里去，过几天受了牵羊礼，这事自然不会再有人提起；二是当众杀了他，一了百了……只要不善待他，活命总是可以的。”
拓跋宇驰突然又想起那场让这人□□恶心的暴行，他朝伤害他的人大喊：“他是我的人！”明明是自己先看到他，如果不在乎，那人被二王兄施虐也是早有预见，可一旦在乎就痛得连自己也恨上了。
翟世欢是属于拓跋宇驰的，怎能任由他被别人那样对待？他的哭他的笑，只能自己看到，自己享有。别人是如何对待他的，其实就是自己目前的境地。
不能这样继续下去！拓跋宇驰深吸一口气，不能再这样下去！
身后有人翟世欢自然是本能地推拒，可拓跋宇驰强硬地制住他的挣扎。
“翟世欢，你说句话让我听听。”
青筋突起，汗珠泪珠都混在一起，低低的啜泣声里夹杂着哽咽。
拓跋宇驰突然发起兴，把翟世欢一把推倒在草地上。
翟世欢凭着最后一丝清明，干细的手抖索着摸到头顶的发簪。要在平时发簪很轻易地就能拔掉，可现在这种情况下对他而言堪比登天。刚咬着牙拔下来就被身上的人一把夺走，随手不知扔到何处去了。
“拓跋……求你……”
(十二)兽刑
晚上，拓跋宇驰在巡查时听隐约到牢圈那传来压抑的哭声。走过去查看了才知道，原来前几天扔进去的那个躺在地上的人终因伤重不治而死，哭的人正是这阵子一直跟自己说话的那个内侍。
内侍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见来的是熟人，便毫不避讳地说：“又一条性命踏上黄泉路，他是被那些残暴的人活活打死的。”
拓跋宇驰蹲下来，好奇的问：“你不怕我？为什么？”
内侍突然就不哭了，傻傻地笑着说：“为什么……大概是觉得你眼熟吧，你看起来很像公主。”
一听这话拓跋宇驰当即愤而起身，一脚踹在门上，刚好踹在内侍抓在牢圈栅栏上的手。
内侍嗷嗷痛叫，可很快就从地上爬起来重新趴在栅栏上，低声哀求道：“求求你救救九殿下吧，他还不到五岁，他还不到五岁，求求你发发善心……”
拓跋宇驰转身大踏步离开，身后哀求的声音渐渐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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