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分歧
想着马车里刚进去的那人，翟世欢的身子愈发无力。踩着脚凳爬上车板，慢慢掀帘进去。
只见拓跋宇驰正背对着门口脱衣服，没多会儿他后背上那些狰狞地伤痕就全部呈现在翟世欢的眼前。那些疤痕一看就是新弄上去的，条条乌紫触目惊心，好几处已皮破渗血，只看着就很疼。
翟世欢吓得不敢乱动，嘴里结结巴巴地问：“这是……怎、怎么回事？你背上……弄得都是伤口，都流血了。”
拓跋宇驰直言不讳道：“除了父汗，没人能伤我。别愣着，过来给我擦药吧。”他说着，反手丢过来一个小巧的铁罐子，抓在手里刚刚握满手心。
翟世欢含糊应声，赶忙去抓铁罐，手抖的几次都没拿稳，等终于拿到手里，又颇有些费劲才将铁罐打开来。铁罐里黄色的膏状物正散发出淡淡的油脂味，用手指抠尤其软滑。他抿着嘴唇，安安静静、小心翼翼地把药膏涂抹在拓跋宇驰后背的伤口处。
“以后你就呆在马车里，外面的事不要去听，不要去看，更不要多管。”
沉默许久，拓跋宇驰的声音在车厢里低沉的响起。他把手伸到后面摸到翟世欢的膝盖，提醒似的拍了拍。
翟世欢不清楚他这么说的缘由，低声回道：“外面都是宋人，他们或被肆意□□，或随时丧命，我怎能装作听不见看不到？”
这个反应早在意料之中，拓跋宇驰耐心劝说道：“这才刚出发，要走到木堡至少也得一个月的时间，尽量保存实力，少与人起冲突。柘木是大王子派过来的，表面上是协助我看管女人和孩子，实际他来这的目的你多半也猜的到，说是专门过来监督我的，都算好听的了。只要能达到目的，他想干什么就忍一忍，弃小保大才是最重要的。”
“什么是小，什么是大？”
拓跋宇驰转过身来，“还记得在斗兽场外遇到的那个被欺凌的宋女吗，当时你怎么就能忍，现在反而控制不住憋不住气了呢？”
翟世欢也说不清原由，但还是坚持道：“都是活生生的性命，又近在咫尺，我又怎能视而不见？”
“也是，他们在你眼前晃，难怪你会多心。那我让他们离你远点。”拓跋宇驰说罢，就欲起身掀帘。
“那有什么区别，血脉相通，我和他们都是宋国的子民。我是因为在你身边，才得以苟且安身，可他们身上表现出的才是最真实的俘虏境况。”
拓跋宇驰收回手来，语气有些急促：“翟世欢，你说这些到底想怎么样？”
“你想象不出来的，我……我应该和他们在一起……”
突然眼前一晃，翟世欢都不知怎么回事，脖子就被拓跋宇驰用力掐住了。
“俘虏？你想做俘虏，你想怎么做俘虏，这样么？让我时时挟着你的命脉，让你感觉到痛苦，这就是你想说的？”
手上并没用多大的力，翟世欢却流出泪水。拓跋宇驰倾上前来，鼻尖和他相对，气息彼此交汇。
“翟世欢，我入了魔，你引我入了魔，就想一走了之，回归原位。你去做你的俘虏，那我怎么办，一个人发疯吗？”
“你是金族四王子，你和我……我们……本就是势不两立――”
“去他的势不两立！我只知道你是翟世欢，我是拓跋宇驰，我们水乳交融、亲密无间。我一心护着你，难道你到现在都还不愿把我放在心里？”
“宇驰……”翟世欢有些茫然无措。
“你若是还有疑虑，那你悄悄记着，我不是金族拓跋四王子，而是赵宇驰。”拓跋宇驰用脸颊蹭着翟世欢的面颈，温柔如水地说：“我们不要再理会什么宋国、什么金族，我们就是我们。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别离开我，好吗？”
“你为何要跟我说这些，你……你真的甘愿放弃王子的身份？我们又都是男子，以后无论到哪里，定会吃很多的苦，你受得了？”
“世欢，不要再试探我了。曾经我以为我很强大，不费力气就能随意征服你。可一直以来，你都比我勇敢，比我有韧力，比我更能坚持。尽管你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可你从不畏死，心也一如既往的坚定，这让我无法放手。”
“不离开？”
“对，不离开！你不能离开我，不然我一定会亲手杀了所有的俘虏。你明白的，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只要你在，我可以忍所有，也可以毁所有。”
这些话让翟世欢突然明白一个道理，拓跋宇驰是冷漠的，野蛮的，甚至是粗暴的。可他也有柔情，他把柔情都给了自己。
(四十四) 伤药
拓跋宇驰以伤重为由，命人拿来了不少的药膏放在翟世欢的车厢里。他知道翟世欢会把药用到何处，但他不问也不管。
才走了三天，女俘们就已经哭声连连。翟世欢从车里探出半个身子去看，长长的队伍后面有三辆简陋的马车，里面是那十几个孩子。又有一些拉着杂物的板车，俘虏们有男有女，坐在板车上的多是实在无力跟上的女俘和伤员，大多数人都是用两条腿走路。
徐氏姐妹相互搀扶着，就跟在翟世欢的马车后面。遥遥传来孩子的啼哭声，还有金族士兵的呵斥声。
队伍行到河边休息的时候，翟世欢揣着药膏下了车，正好看到徐欢给姐姐徐姿脱鞋揉脚。徐姿的脚底磨出的大泡已经又磨烂了，被妹妹用打湿的布子一碰，就疼得脸色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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