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不择言，便是自寻死路！”仓图一针见血地说道。
翟世欢动了动嘴皮，没有说出什么。
“他们如此意气用事中伤公子，说出的话不加考量，毫无同生共死饿患难情谊，公子竟还肯为他们说话――公子，值得吗？”
仓图走近一步，又道：“公子别不信，若只是心怀怨恨无可厚非，这些话说出来只能泄恨，可偏偏还意有所指，所以他们早晚还会再说出口。你心善，也奈何不了他们，可是有朝一日他们若因此惹来杀身之祸，公子难道还要为他们做这无谓的辩解吗？”
翟世欢似乎猜到了仓图的意思，喃喃道：“不、不会的，他们只是对我、对我有误会。”
“有句话不是说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嘛，难道落难的时候难处也要比个长短轻重？”
“别……别说，别再说了。”
看着远去的宋人和渐渐恢复清流的河水，黯然神伤。
(七十四) 君臣
安顿好了赵训，郭子申派出去的人也回来了。尽管赵柯情绪低落，心忧不已，郭子申还是命人到近前回话。
“禀三殿下，郭校尉，已经查清了，偷袭我们的确实不是追兵，而是……咱们自己人。”
这个情报着实出乎赵柯意料，然而郭子申是有心理准备了，“说清楚，什么自己人！”
“那些箭头上都刻着字的。”那人说罢，把手上的羽箭递上前，“这是从伤者身上拔下来的，箭头上有两瓣兰花。”
郭子申转看着，果然发现兰花印记，连忙递给赵柯看。“金人的武器不会用这些细节，这么说对我们放箭的还真是宋国的军队？”
赵柯也疑惑起来，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们的身份的？”
郭子申答道：“这显而易见，若是金族派来的追兵，看到这么多俘虏在场早就挥刀冲出来了，怎会藏在暗处浪费弓箭？”说罢又自我推翻道：“可若是自己人，为何看到我们，不仅不施救反而放箭伤害，起码也该喊句话问问才是。”
赵柯拧眉道：“若我猜的没错，他们一定是误会我们了。”
“误会？还未照面说明缘由，何来误会？”
赵柯吐了两个字，“细作。”
郭子申初时不明白，片刻后反应过来，“殿下的意思是，他们把我们当成金族派来的细作了？”
赵柯默认地点了点头。
旁边的小兵忍不住气道：“他们怎能这样对我们，我们可是――”
“放肆！”郭子申眼睛一瞪，“殿下面前也敢胡言乱语，还不快住嘴。”
“是。”小兵赶紧躬身要出去。
郭子申叫住他，“命人加强防范，告诉他们，此事未确定之前，所有人原地待命，切不可放松警惕。”
小兵出去了，赵柯道：“这事我先前也有预料，不想竟然成真。”
郭子申一拳捶在膝盖上，“千辛万苦地跑回来，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也别灰心太早，毕竟是自己人，只要他们肯给机会让我们说清楚，此事便还有转圜的余地。”
正说着，来了一大帮人，抬的拖着扶的，一个个嚎天抹泪地在赵柯的马车前跪下来。
郭子申赶紧上前问道：“怎么回事，聚众至此都想干什么？”
“殿下，求三殿下开恩吧！金人肆意戮杀，令人发指，如今隔着这等血海深仇，草民实在不愿与那些个金人同路前行，还求殿下为草民做主，今早将金族人驱离！”
事出突然但似乎也在意料之中，只是毕竟气氛很压抑，赵柯慢慢走到众人跟前，道：“此事或许另有隐情，事态不明你们暂且忍耐。那二百个金族人为何一路跟随我就不多做解释，你们也心知肚明，凶险同担，即便有诸多不便，又何必急于一时？”
那些宋人焉能听不懂三皇子所说，然而并不为所动，为首的说道：“三殿下，我们能活着回来是上天眷顾，不忍我们尸骨抛却异土，与那二百金人有何干系，反而这一路上受到多番追杀，当真血海深仇片刻不能容忍啊。今日再添血债，草民已经不能再继续容忍，斗胆冒死恳求三殿下能顺听民意，安抚民心啊！”
“还请三殿下顺听民意，让逝者安息，生者多一份希望吧！”其他民众一再磕头哀求，场面甚是不好收拾。
赵柯表情严肃，眼看着这些死里逃生的子民久久不发话。
郭子申却是看出了三皇子的意想，想到无意中看到三皇子偷听到民众对翟世欢的议论，他不敢多想赵柯的心思，上前半步怒喝道：“放肆！你们胆敢以下犯上，聚众威胁殿下，公然冒犯皇子，都活腻了吗？”
顿时那些宋人被惊醒，惶惑不安地互相打量，既不敢再说也不甘就此作罢离去。
“护卫！护卫都在干什么？还不快带他们下去安抚治伤。”
校尉一声大吼，立刻跑过来一对护卫兵，不由分说拉着劝着，好不容易把所有的跪地之人都清理走了。
郭子申回头说道：“殿下，民众有此疑虑不过是情势所逼，想摆脱金族人的追杀罢了，当务之急是继续赶路。至于那些偷袭我们的宋国军队，末将以为他们还会再来，但应该不会再行杀戮之举。”
赵柯静立良久，忽吩咐道：“你去把翟世欢叫过来。”
看着马车队伍又开始前进，翟世欢收回视线看着走在左前方的赵柯，他昂首挺胸，步履平稳有力，威仪与昔日在内宫时所见相比无半分减少。
“分别前夜拓跋宇驰亲自把你托付给我，可今日之事我未及时维护于你，实在是训儿情况危急――”
“三殿下何出此言，小民岂敢劳烦殿下降贵分心，又怎敢与训殿下相提并论！情势难料，还望三殿下贵体安康，宋国的子民已经不起多一次的打击。反而是小民，失当激起民责，实在不可饶恕。”
赵柯回过头看着他，突然笑出来，“我找你来，可不是为了你我二人相互致歉。”
翟世欢赶紧作揖，“小民愚钝，还望三殿下明示。”
赵柯道：“那我就给你明示――我是宋国皇子，而你是翟家的嫡出继承人，若没有这场灾难，你迟早是朝堂栋梁。如今国难当头，你我理应携手同心为国起事，切不可因无知民众的激愤之言所惑，伤了彼此的情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翟世欢答道：“小民定不负殿下期望，愿与殿下生死与共，为宋国复兴肝脑涂地！”
“好，既然现在我们把话说开了，那你就要及早想清楚，有关那些金人的去留。”
“殿下……”翟世欢有点惶惑。金人的去留，仓图的去留，总不能说服三皇子接受仓图一路护送的功劳。
赵柯道：“我不是让你现在就做出什么困难决定，不过来日矛盾不可避免爆发，我希望你不要为此所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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