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安雅只是随意一动，呼出的气息都有些紊乱，额前渗出的薄汗让琴渊敛起眉，“我若不来，也会被斩。既结果都是一样，我为何不能来？你既已知晓，可否告知，你所患何病？又为何不早些……杀我，得以解脱？”
安雅目光微怔住，神色略有些恍然大悟。想来也是，他们来这里，丞相怎会轻易放他们离开。
“我根本没病，只是身受诅咒罢了。而这诅咒能否将我等长生还是未知。但我却知晓我若杀你，你会饱受这诅咒的痛苦而轮回。”安雅声音清冷，眸子亦是清冷，“我道这些，你可信？”
琴渊不可思议的僵在原地。
“我不杀你，一者，你是好人，我不忍。二者，我本不杀生，更不能因此做这般残忍之事。可这诅咒却又很难摆脱，特别是每次见你，我几乎都需用力忍受，我才要你不要来。”安雅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呼吸也有些不畅，“既然你来与不来都是死，现下我也没了办法。”
而这一切在琴渊听来就好似在做梦，若当初没有和那人换了竹牌，现下她可能早已死去。
诅咒！？
是什么诅咒可以让人长生！？
这丞相府内到底在做着什么可怕的事？
想着安雅手腕上的伤痕，大胆设想后，才道：“你要饮血，才能活？”
安雅神色顿了下，嘴角微微浅浅一丝弧度勾起，“对。”
“若……长期持续下去，你会如何？”
安雅一双黝黑的眸子，定定地望着琴渊，仿佛要将她看个通透，轻轻一笑，似有些轻蔑，“我也不晓得。”
不晓得？
怎会不晓得？
这几个字听的琴渊，心里蓦地一颤，若都知晓或许还能有办法。
“若我受了诅咒，我会如何？”
“永世……不得安生。”
琴渊：“……”
又是一天。
琴渊特地去看了琪儿，看着这个从战场里捡来的婴孩。
琪儿见琴渊眼底含着涟漪，问：“娘亲，你怎哭了？”
抬手拭去眼角的泪，嘴角抿着笑意，温言道：“刚有风沙吹了眼，琪儿在这儿可好？以后可有什么想做的事？”
“我还是喜欢待在娘亲身边，以后自然也和娘亲一般当个大夫。”琪儿天真眸子含着笑意。
“那琪儿便要好好读书识字，不能整天玩乐，若偷懒娘亲便不来接你。”琴渊抬起手抚着琪儿粉嫩的小脸蛋，道。
“琪儿自然不会偷懒，娘亲别担心。娘亲何时才接琪儿回家？”琪儿瞪着圆圆清澈的眸子，看的琴渊有些发愣。
“快了。”琴渊起身，抿着唇又道：“快回去吧，外面冷，我要回医馆了。”
“娘亲慢走。”琪儿挥舞着小手，道别。
而走出刘府的琴渊一滴泪顺着脸庞滑落在地，真的快了吗？
今日走出丞相府时，琴渊在交竹牌时，特地留意了一下竹简名册，三十六位医者，半月，还剩下不到二十人。
之后的每一日，琴渊全当做是她存活在世的最后一日。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目光定定的望着倚在榻上的女子，见她难受想去安抚，却被制止。
琴渊晓得，她若贸然过去，反而不妙。
如今见她就静静地倚在那儿，一动不动，二人的距离不远，也不近，单单看着，琴渊的眉心便会不自觉的皱起。
时间久了，那份煎熬好似也传给了琴渊。不仅仅是她走出丞相府时，来自下人异样的目光，还是安雅房间里遗留下的抓痕。
琴渊将一切看在眼里，慢慢地就连自己也分不清楚，与安雅的相遇，是谁的幸与不幸？
如果遇见的不是她，结果会是怎样？
转眼间这份煎熬又过去了一个月，那名册琴渊已经没有再见，不用问也清楚，这三十六人如今只剩下她一人。
而目前最不能让她承受的，早已不是面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安雅的身体，她已经虚弱到轻轻一碰，便会散架一样。
心理更是清楚，若安雅死了，丞相府的人亦不会让她活，既是如此……为何还要将这份煎熬持续呢？
可这毕竟，这不是一件想的通，就可以做到的事。
回到医馆，琴渊闭上眼眸，所想的不是明日的天气，亦不是琪儿的未来，而是那个弱不禁风的白衣身影。这让她意识到了一个，连她都无法理解的问题，与死相比，她更希望安雅可以活下去。
这早已不是二选一的问题，而是她真的心疼……心疼安雅。
再次迈进那间屋子的琴渊，见安雅还一如既往倚在榻上，好像掐准时间一样，她便会如此。
而琴渊也静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只是今天的她，身上独有的白梨香更甚，让安雅闻着舒心不少，睁眼望去，二人对视后发现琴渊起身走了过来。
“莫要……”安雅话还未说完，身体已不受控制的被琴渊揽在怀中。隔着棉衣的温度慢慢渗透过来，还有那有节奏的心跳，更让安雅无法忍受的，是女子皮下流动的血液，“你……要作甚？”
“我本生于楚国，家中世代为医，夫君身体不好，本想用结亲冲喜，却在大婚当夜他病发离我而去。”琴渊说着，长长吐出一口气，手上轻缓的动作之后，又将这拥抱加深，“如今的我，可以说已无牵挂。但我有一养子，叫琪儿，现下在医馆隔壁刘夫人家寄养。如大人可以，琴渊有一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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