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雁声远过潇湘去，十二楼中月自明
苍都首府梨城，春尾四月末，满城梨花开的繁盛如雪。
当地有一个十分有趣的习俗，四月四白花节时，男子遇到自己喜欢的姑娘会送上枝头最美的梨花，女子接过后若是第二日在原地回赠了香囊便是定了情。
这座城依梨树而兴，小小梨树，春花夏木秋果冬食，四季依时不同制成不同的货物，而当下便正是收花人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梨城遍野都是梨树，别城的梨花早在三月开繁四月凋零，但梨城的花要从三月洋洋洒洒的开到五月，这座城特有的收花人，收来当日鲜花嫩叶卖给糕点坊现制花糕，小部分晒干了卖给茶庄做苍都特有的梨白茶，还有的胭脂水粉店会收取当中最好的入香料制成时兴的口脂。
就这么小小一朵白花挣来了梨城源源不断的白银黄金，养活并养富了这一方水土的人。
苍都张家便是靠着梨树做大发家的当地权势，最初张家还只是经商有道有钱无权的商家，但因百年生息与三代家主好德善施之行，在当地树的声望极高。
大渝历朝历代派往的地方官上任时，都自然而然会与张家有所接触，也恰好就是去年白花节，张家三兄弟张德民、张德人、张德士中当家作主的大哥张德民，把独女张烟霞嫁给了苍都梨城县令贾固。
从苍都张家攀上县令贾固后，加上前几辈人打下的基础，钱权相依，张家在苍都几可算一手遮天，隐隐有了地方皇帝的势头。
可是，京都这边回来的贾固书报中却毫无笔墨，京都被蒙住了眼。
“公子，苍都雁阁查出张德人去年年末去了渊北。”
“所以苍都今年走漓江水运，直达西善城。”戚思颇有些吃惊，语气里是压不住的凝重，手中合拢了大渝水运的图册。
“张德人在渊北时直接入住的平南王府，当时雁阁报了这条信息，但当时查的原因是张家为了打通渊北处的重华关，连起漓江从南到北的水路，现在看来不仅仅是了张家示好买情了。”
戚思的左手食指轻轻的巧着手中的图册，若有所思。
苏简面前的案几上靠左手放着一叠蓝皮册子，右手放的是一本黄皮册子，蓝色记的是苍都张家，黄色记的是苍都县令贾固。
“张德人去渊北是贾固安排的，他们家三兄弟，张德民留在苍都管生意，张德士呢···”苏简翻着左手的蓝色册子，眉头皱紧，嘴里还停不住的小声念着。
“苍都雁阁的记载查不到张德士的动向。”戚思停下了食指细微的动作，打断了苏简的自语。
“为何？”
“张德士应该一直在渊北。”戚思站起来沉声说道，然后快步走到他的案几前，打开合拢的漓江水运图册，拎起笔架上的紫毫，在图上圈了几个地方。
“最开始我们认为是张家高攀贾固，错了，张家要的是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明着走通重华关敷衍京都的理由，而这个理由就是和苍都县令贾固的联姻，远在这之前张家已经和平南王府勾上了关系。”
戚思停下了勾画的笔，置在架上，示意苏简过来。
“清查从苍都到渊北这段漓江的所有关口来往货运，查渊北雁阁重华关的过关记录，留君关这块让西善雁阁找个好的理由把张家的船全部扣下，不管发生什么扣到诗论结束。”戚思的食指沿着漓江的曲线一点一点的停顿，然后落在朱红圈的图册最上端的赦勒族。
良久，戚思开口，“让迷楼的人盯紧了他们，古河间疆界不能再丢了。”
苏简站在戚思身旁，看着那圈红色沉默。
他这两年在戚思身边，沾光也得了不少晏云凡的指点，眼前的局势也自然看懂几分。
三年前的清平之乱让本就日益衰微的大渝几乎彻底乱成了一盘散沙，匆忙继位的新帝顾均太年轻了，他本就不是天子之选，他是被架在那个位置上的，第一年收拾平乱的烂摊子，第二年以铁血手腕肃清朝政力推新法，他也不是没有能力手段，但他毕竟少了磨练，再者那些扎在大渝土地上吸血养己的百年世家氏族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清干净那盘根错节的深根，还有盘踞在疆界外的异族赦勒虎视眈眈，西部七军还在重组，北疆军不能动，护君卫戚思还不能给，能用的还是平南王当年放手的南部军，他能做的太局限了，换言之，顾均终究是缺少了指挥大局的帝师。
“咚咚。”轻轻的敲门声，打破室内的凝重。
戚思收回指在图册上的手，苏简伸手快速卷了图册收在了怀中，然后才过去开了门。
“公子，玉娘让我赶紧过来找你。”阿念站在门口，声音透着喘气声，脸颊红扑扑的，看样子是跑着过来。
苏简回头看了一眼戚思。
戚思已经倚着凭几坐在软垫上了，脸色却有些发白，他从伤了身体根基后，情绪波动便会气虚。
“无事，你先走。”戚思看见了苏简担忧的神色，摇了摇头，苏简便只好绕着回廊走出了院子赶去雁阁。
“阿念，玉娘说什么事了吗？”
“公子，府外来了个黄大人，是那日在雁阁遇到的那位，说了公子不见客，但他非要见公子，要不是陈叔拦着，他就闯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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