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戚公子有没有备我的一份邀贴。”顾均之前查过邱任送上府的这两人，还怀疑着戚思和邱任的关系，现在戚思明着把这事摆出来，顾均便把心里的猜测砍掉了一条。
“戚某自会亲自送上邀贴，但二爷日理万机，料想府上这小小清谈不足以亲临。”
两人把话都说的很慢，外人看起来云淡风轻的，可话里都是把锋芒都藏在绵里你来我往的试探着，黄齐在旁边听得却很不得把字字拆解，好理解出个一二三来，这邱任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本来就缕不清楚，现在被两人话里一搅，喝了酒的脑子干脆罢工了，可他脑子罢工，手里居然还不停给给自己添酒。
就还没等这两人把这话说下去，黄齐居然从圆凳一点一点摊到了地上，倚着圆凳捏着酒杯，杯里的酒洒了一怀。
自称酒壶里泡大的黄齐，就这样在新酒面前倒下了。
“这······来人，把黄大人扶下去休息。”戚思看着黄齐摊在地上的样子，愣了一下然后快速的反应过来。
几个仆人立马上前，把醉成一滩烂泥的黄齐从八角亭里抬了出去。
“黄大人这酒可能一时半会醒不了，这新酒是用的野城原液。”
“无妨，我可以在这里等他醒来，就是不知道戚公子愿不愿意接待了。”
“二爷愿意留在戚某府上，是戚某的荣幸。”
两人话互相都没探完，刚好黄齐又醉了，八角亭只剩两个人一下子清静许多，话似乎也可以敞开了。
“那戚公子可愿带我走走这戚府。”
“请。”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亭子，玄白两色在一个距离里，沿着木廊走出。
廊腰缦回，曲廊藏景深，绿白黛褐安静的染透视线，他们隔着最近亦是最远的距离。
“戚思。”顾均叫停了半步前的人，看着他转过头来，几乎有点恍惚。
“好久不见。”
“上次雁阁时，陛下便说过了。”戚思转过身来，跟顾均面对着面，几乎可以看清他眼角那抹细小的疤痕。
“这次，是真心的。”顾均隔着这半步距离，看着他左眼眼尾的那颗小痣，费了劲才克制住自己不要伸出去抚摸，而是把手负在身后。
“那，好久不见。”素白衣衫衬的戚思几分淡漠。
“明日春猎，来吗？”顾均负在身后的手悄悄的攥紧了拳。
“可戚某一不能骑马二不会射箭······”
“那你来吗？”顾均打断了戚思的话，直直的看着他。
多年前，顾均因为顽皮被罚时，也是如此，会直直看着他，一直看到他心软答应，晚上冒着寒气偷偷跑进顾均受罚的殿里，给他带烧鸭烧鹅。
戚思看着顾均，迟疑良久，微微颔首。
顾均脸色肉眼可见的愉快起来，迈步往前，连月门边的青苔都显得可爱。
戚思跟在顾均身边，心里默默叹气，反思着自己刚刚答应了什么。
两人在曲廊上慢慢走着，简单的聊着从骑墙到构局，再到回京都的这一路奇景。
终于是把话兜到了戚思想问的。
“陛下可要参加渊北诗论。”
“渊北诗论？群贤毕至，不可多得的机会。”
顾均随手扯了身边的树叶在手里捏搓。
顾均从小遇到花花草草就会下意识上手，扯几篇叶子揪几片花瓣，手里总是会留下些花草的汁液，这时戚思就会把手帕递给他。
“走漓江？”
“对，顺道看看漓江水运。”
“这几年漓江水运发展的很好。”
“苍都去年借由漓江水运，拓了西善城往北的航段。” 顾均把手里捏着的残叶丢进草里，手上却留了淡黄的汁液。
“我在野城也有耳闻这航运上的京都第一商。”戚思看着顾均手里的小动作，一边说话一边就下意识的掏出了怀里的手帕，递到了顾均面前，这动作一出，两人皆是一愣。
戚思正打算收回手，顾均却迅速的用干净的那只手抓住他，另一只手拿走了那方手帕，拿走后手帕后，顾均还是没松手，戚思便稍微使了一点劲，从顾均的手里挣脱了出来。
顾均感到戚思使的力，便已经松了手劲，让戚思收回了手，只留在他指尖的是一点点他的温度，才发觉自己失了礼数。
顾均展开手里的那方手帕，慢慢拭去掌上的草液，散去了指尖刚染的那点体温，却被那方手帕上的花纹吸引去了目光。
那上面绣有戚思的名与字，可那云纹滚边却草草没有收口，这看起来是一方未完工的绣帕，不知道是出自哪家女儿的手。
戚思等着顾均擦完手把手帕还给他，却看见顾均正看着那缺口的云纹滚边。
“听说苍都张家今年也会参加渊北诗论，三兄弟就留了大哥张德民在苍都管生意，剩下两兄弟好像已经到了渊北城。”戚思清了清嗓子，丢掉脑子里的混乱，把话接回说了下去，终于是点出了他想要试探顾均渊北局势的看法。
顾均听出戚思想要岔开他的注意力，他按下苍都张家的问题，他知道这之中有问题，可他觉得眼下这方手帕的问题更重要。
“这是？”
他怕戚思回答他是收的哪家女子的芳心，可他上次明明问过戚思有无心上人，他回答的没有，他在心里慌了神的猜测。
“陛下，只是一方手帕而已，请给我吧。”戚思只是想要快点拿回那方手帕，草草揭去此事，却没想到他的这番回答，不知点着了顾均什么情绪。
“戚思，是你的心上人吗，你别骗我！”顾均上前抹掉那半步距离，气势逼人的伸手抓住戚思欲拿手帕的手，语气不自觉染上怒意，剑眉凌冽，可眉下那双桃花眼却带着委屈固执的看着他。
“陛下，这只是一方手帕而已，何来心上人一说，再说戚某野城大病九死一生，不敢自私的去耽误别人一生。”戚思突然有点无奈，觉得像是在哄阿念那般大的小孩，忍住了心头的那份不愉。
顾均得了回答，才松开手，面色恢复如常，回到了原来的话题。
“渊北诗论汇集群英，苍都张家虽是经商出身，但这辈人也是学了诗书，文士里也有一份雅号···当年你深得太傅的喜欢，如果没有那出事，你现在应该也入了翰林吧。”
“或许吧。”戚思那身素白越发的冷漠，语气也缥缈的抓不住似得。
两人继续迈步进深色的绿里，话题却止步在了私事，留在了渊北诗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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