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时看到的，也不是亚伦年轻英俊的面容，而是他那颗疲惫的心。
此时他坐在微风里，手里轻柔的捏着红色的玫瑰，白皙的脸庞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彩，灰蓝色的眼睛映衬着温暖的晨光。
就像一个初生的婴儿。温柔，纯洁。
蒂尔不觉露出了笑容。
“早安，亚伦。”
年幼的女孩眯着金色的眼睛，对着他弯起暖暖的笑容。
青年回过头来，对她笑了笑。
“早安，蒂尔。”
那个温柔的笑容，在一瞬间照亮了他常年沉寂的双眼。
“今天的天气真是好啊，”蒂尔烫好毛巾走到床前，轻轻地擦拭亚伦的脸颊，“想要出去吹吹风吗？树林里有一片玫瑰开花了哦。”
亚伦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注视着她，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
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就像一片平静的海洋。
女孩用温热的毛巾帮他擦拭着手臂，就像这一年来她一直所做的那样，细心地照顾着他。
一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对CODE L计划的忍耐到达了极限。但是早年自杀未果的经历，让他没有办法再握住枪。
他选择了蒂尔来结束这一切。
他教会了她钢琴，教会了她知识，还要教会她死亡的意志。
死亡那一刻的痛苦非常真实。
带着火星的子弹很温暖。
沉入黑暗的感觉很安详。
那是他梦寐以求的真实。
离开这个虚假腐朽的世界。
可是……
那个时候，扳机扣下的那个时候，蒂尔伸出来捂住了枪口的手……子弹穿过她的掌心，带着她的血液没入他的身体……似乎她的悲鸣也随血液一同融入，在他的体内反复涌动，无法平息。
他还记得，最开始傻傻地坐在塔下，听钢琴的小瞎子。那个时候她的脸上、手上，到处都缠满了绷带，她行走时还要拄着拐杖，有的时候甚至只能坐轮椅。
可是她脸上的光彩那么明亮，那双失明的眼睛，闪烁着自由的光辉，似乎能够看透人的灵魂。
她是自由的飞鸟。
而他就站在笼子中凝望她。
他们开始了沉默的交往。
说不清到底是年幼的盲女渴慕着优异的钢琴师，还是笼中的囚犯羡慕着自由的飞鸟。
半年前他再次睁开了双眼。
她不会明白，他选择留下的理由。
当他醒来，她冲进病房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
那个孩子柔软美丽的长发已经被剪掉，变成了乱糟糟的短发。柔润的脸颊变得瘦削，金色的眼睛被浓重的黑眼圈包裹。她最爱穿的棉布白裙换成了t恤仔裤，漂亮的小皮鞋变成了运动鞋。
这种打扮，明显的不得了。
他想用双手送走的飞鸟，停在了他的掌心。
那一晚，她安静地坐在他的床边，在他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滚烫的眼泪落在他的脸庞。
到底什么才是真实呢？
疼痛是真实吗？
死亡是真实吗？
血液是真实吗？
或者那个温柔的、含着泪水和悲鸣的吻，是真实吗？
他们一起度过了宁静的上午。之后，蒂尔就离开了。毕竟她现在是CODE L计划的一部分，没有更多的时间可以任性。
蒂尔不知道的是，她刚刚离开，就有人再次造访。
“你看起来很满意。”
彼永德靠在门口，咬着手指，以一种令人十分不愉快的目光打量着病床上的青年。
亚伦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神情是惯常的冷漠忧郁。
“哈。”彼永德嗤笑了一声，“把自己的痛苦扔给别人，心安理得地享受属于她的宁静……你这个样子，还真是可笑啊！”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里已经压抑着愤怒。
“我的事与你无关。“
面对他的挑衅，亚伦显得很冷淡。
“倒是你……你看起来很不满意。”
“我当然不满！”彼永德提高了音调，随即那股怒火又被他压抑下去，“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会让小尼困在这里。”
“是吗。你认为她会跟你走？”亚伦挑了挑眉。
“这个问题毫无价值。”
“不，我认为很有价值。”他终于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彼永德，“你问过她的想法吗？”
“……”
“看来答案是没有。那么，你凭什么这么肯定，她会和你走？”
彼永德没有回答，但他神色间的那份倨傲和不耐让亚伦明白，他并没有把蒂尔的选择放在心上。这是一种很微妙的表现。他似乎笃信蒂尔一定会顺从他的决定——从这一点来看，彼永德对蒂尔的感情就很值得思索了。
“哈哈。”这回冷笑的变成亚伦了，“原来如此，你竟然把她当做你的所有物？”
“你，有真正地正视过，她的意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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