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晨课时间，柠黄躲在功课的人群里，坐在那不动，四处打量。
“柠黄，你就一个客人爱写不写是你的事情，你这样动来动去，搞得我一直注意你，都写不出来了。”坐在柠黄旁边的是吹雪，他平日里最喜欢凑热闹，被打过都不停的，柠黄这样动来动去，搞得他分心。
“吹雪，你要是把说人闲话的劲分三分到晚上，凝春楼花魁还能有俩？都让你一个人占去了。”隔壁的人笑他。
柠黄今日十分专注，没有理会这点言语，他的目光在几个栈道口和楼梯口间徘徊，不知道在找谁。
直到雅娘摇着扇子出现在抱廊上：“都麻利着点啊！最近生意是没多好了，你们多多写帖子，过几天买冰给你们。”
“上回跟上上回都这么说的！说要买冰，买到现在伏天都快过去了！”吹雪小声嘀嘀咕咕，雅婆娘真能买冰回来分，仁川河跟仁川城就得能一夜掉个个！
春茗脸上还带着上回打架没好全的抓痕，听见这话出馊主意，戳戳柠黄：“要不，让那西域人给买冰？你就予我一小小块？”
“不要！”柠黄首次坚定拒绝，一鼓作气站起身。
“不就不么……诶！你往那里去干什么？”春茗见柠黄起身走向雅娘，正想上前，看见舒云打斜拐角出出来了，想到自己脸上的伤，不想和他正面对上，于是又坐回去。
雅娘看见柠黄走近自己，摇了摇扇子：“做什么？柠黄，专程来找我的？”
柠黄看雅娘站定定等自己，深吸几口气，把自己翻来覆去准备了一晚上的话说出来，声音还有些打颤：“雅娘，我……我……”
“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柠黄涨红了脸，也不管声音大小，喊了一声：“我要钱！”
不远处的小倌们听见这声，都低头偷笑。可雅娘这样爱财的人却被戳中了命根子，勃然大怒：“作死了！你个傻子敢跟我要钱？你要什么钱？凭什么要钱？话都说不好你敢跟我要钱！”
柠黄没被打退，反有了勇气：“前天，大前天……往前好多天，我家客人带了外食，别人带你都收一倍钱，我这越收越多……都快到两倍了——”
不止如此，昨晚借用一个小厨房，竟然狮子大开口多要了快三倍！
这些多收的钱没有分厘是到了柠黄手上，全部充做雅娘的私房，柠黄能拿到手上的，还是那些！
“柠黄要按比例分钱！”柠黄刚嚷嚷完这句，雅娘的绢扇劈头打到他脸上来。
“我看你这小**是反了天了！来了一个大方点的金主就敢跟老娘作？吃了豹子胆了！”雅娘把柠黄推搡着往小倌这边来，趁着空挡大力往柠黄身上拧掐了好几下。
柠黄本来就没有什么肉，手臂上被抓起皮转了一圈，痛得出不了声，眼泪掉下来五六颗了，喉咙里才开始有声音。
舒云正好走到最近，赶紧上去把人分隔开，堵在柠黄和雅娘中间，让雅娘掐不着。
雅娘看舒云护着柠黄，又不好真打这个摇钱树。
看见小馆们围成一圈凑过来，不远处龟奴来了一些也站定了。雅娘放声大骂起来：
“我看你们有些被人骑的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过来了一个大方点的金主就迷了心窍，得了还敢跟我要钱？没有我，你，你还有你们——不是卖给下贱窑子早早接客，就是饿死在街头了！还有到我面前撒野的！”
雅娘走到柠黄舒云面前，指着柠黄骂。
“也就是舒云拦着，要不你这小贱蹄子早被我剥皮抽筋，一时有个金主便反上天去了？当自己是什么东西，真以为有你身边这人好命，能给你赎身？”
“你今天敢这样在我面前拿乔，你就是有那个命，我也能让你们不成！赎身说得好听不过是个转手买卖，你的赎身契可在我手上，我要价多少就是多少，我不乐意卖谁都买不走！”
“我倒要看看，是我耗得起，还是你跟你那大金主耗得起。我今天就跟你说了，你给我老老实实干到二十五给人腾位子！我看你那西域人倒是等不等得起！还有你们——”
雅娘指了一圈看热闹的小倌，意在敲打：“你们这些人也给我听好了，卖身契都在我手上，敢跟他学全都一个样！——哎哟！”
“你！”舒云脾气最不好，早忍不住了，这下挣开柠黄正要冲上去，却被一个身影撞到一边抢了先。
春茗力气大，一把扯掉雅娘的发簪子，还顺下几撮头发，破口大骂：“我一个生意最好的扣扣索索还不一定能在二十五攒够赎身钱呢！反正都得被人骑到二十五，我今天先揍你个痛快解解气！”
春茗只拍了几下就被闻声而至的龟奴拉住了，雅娘披头散发从地上爬起来，尖叫着大骂：“都反了天了，反了天了！”
春茗还不肯认输，“呸”了一声：“就你个老鸨，逼人卖屁股的东西！也好说自己是天！你也配！”
龟奴拿手要堵春茗的嘴，却被春茗一口咬住，场面一时大乱。柠黄拦着几个要上前的龟奴，反被推了一把摔到地上。
雅娘扶着发鬓走过来，道：“春茗，平日里是我太宠你了，这蹬鼻子上脸的……”
“嘿，昧钱还有理了！”春茗被按在地上，柠黄拖着那些龟奴的手，不让他们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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