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现在有两件烦心事,一是催他处置摄政王,二是催他生儿子,
来的两位宰执一人说了一件,还说得理顺词畅,
他木着脸听完,客客气气地把人请了出去,用手按着额角犯愁,
愁了一会儿,想起门口还有一个啃着包子的罪魁祸首,
火急火燎地要把人叫进来出气,
宫人出去转了一圈,小心翼翼地回来禀告说:“摄政王不在院子里了。”
摄政王吃包子要蘸醋,被小皇帝嫌弃地赶了出去,
对着他书房门口的树发了一会儿呆,把包子往嘴里一塞,
两三口解决了,甩着袖子去找正相解惑。
参政台门口挂了个牌,上面写着衣冠不整者禁入,于是在门口被兵丁拦下了,
摄政王身上没带钱,说了两句好话没进去门,悻悻地一转身去翻墙,
他在正相办公的门口堵住了人,把小皇帝带过来的字条在他眼前一晃,
冷冷问道:“是你找人仿的吧?”
摄政王平生刚毅果决,唯独在小皇帝身上优柔寡断,
摸约古人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还是有些道理的,实在不能算作什么过错,
他一会儿想着小皇帝的一颦一笑,一会想到史书上不可计数的忠志之士,
哪一样都是心绪激荡难以自抑,
前者是他心头好,是他所有柔肠倾注之处,动一下能痛不欲生,
后者是他平生志,他一腔心血已尽数付诸于此,
且有许多人在为它奔走,也不敢叫它付之东流,
然而只能二取其一,并无双全法。
摄政王未尝不曾想过与小皇帝推心置腹一遭,
把自己一切愿景同希冀向他和盘托出,
他的期待是那么好,他知道小皇帝会被他说服,
只是数次话到嘴边,终究没能说出口。
自古变法无不是刀口舔血过来的,
有时是当权者为了抑制口舌,有时是诸大臣为了各自志向彼此攻讦,
如果侥幸能成,首倡者也往往不得善终,
他怎么敢把小皇帝拉倒这池混水里,看他委屈自己?
摄政王敬畏地想:又或者我是错的,我要把这责任担下……我的性命无关紧要,但总要有人能力挽狂澜,拨乱反正,这件事得留给我的小陛下。
摄政王怀揣着满腹的重重心事在门口站了片刻,
仍然理不出头绪,便转身走了回去。
幕僚在庭院里等他,见他回来上前一拱手,
先前在槐先生下给摄政王捣乱的人被他抓到了王府给幕僚们审着,
也是几个嘴硬的,隔了两天,在小皇帝走后才将将松了口,
幕僚手里拿着口供,摄政王接过去草草翻了一遍,
幕僚道:“王爷打定主意离京,走之前务必清除后患,卑职已写好弹劾,您看何时为宜?”
摄政王还有一肚子儿女情长和家国大义没消化,正排着队在他心头眉上打转,
总觉得手腕上的红绸系得不够结实,听到他说话迟钝地应了一声。
来请他的幕僚是摄政王回京后自己死皮赖脸地跑到他府上的,
据他说是倾慕摄政王风姿,
摄政王给他安排官职也不肯走,此时一见他皱眉忙来关心,
又伸手搀扶他,低声道:“卑职以为应当尽快下手,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摄政王知道他是什么企图,侧身避开了幕僚伸来的手,
心不在焉道:“你看着办,注意点分寸,别闹得太大……再给我上个折子告病。”
庭院中歌舞已经停了,一旁用来做陪衬的丝竹还在悠悠地奏着,
摄政王有了心事后连听雨打窗沿都像他情思,更别说这呜咽的声响,
急忙喊了停,顺了壶酒往书房溜,
幕僚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问道:“卑职进不到王爷内院,一切都是听同僚转述,因此斗胆问王爷一句:北境之事,您可有在推波助澜?”
摄政王脚步顿了一下,有点惊异地转头看了他一眼,
继而简洁地一点头,示意他往下讲。
幕僚低声说:“守边的方将军何等勇武,区区几个被打残的蛮人残部怎么就来耀武扬威了呢?陛下应当是疑心这一点,才暗中叫统领去查,统领与王爷的关系人尽皆知,陛下这是想包庇王爷,只是没想到统领不但没有帮您,还把事情按最不应该的方式宣扬了出来。兵马元帅之子也在北疆,素来和王爷不和,为什么不是他说出此事?为何至今未有一言?”
摄政王勉强收拾了纷乱的心思,不动声色道:“这么做对孤有什么好处?”
幕僚回答说:“卑职最想不通的就在此处,您究竟打算以什么方式离京?”
幕僚问到这时摄政王刚好拎着壶走到了书房门口,
书房门口守着一队摄政王的亲兵,见他过来向他一抱拳,反手推开了房门。
摄政王的书房分内外两间,
内间是机密之地,平时都大门紧闭,只有摄政王和他的心腹手里有钥匙,
外间是摄政王处理事务的地方,贴墙立着两排书架,
摄政王进了门,把酒壶放在桌上,要了壶热水烫杯子,这才招呼他坐,
玩笑似的和幕僚说:“当初三日一诏迫孤回京,今日不三日一诏请孤回北境,孤这面子上过不去是不是?”
幕僚认定他在胡言乱语,奈何主从有别,也没办法依依不饶地追问。
小皇帝昨晚被摄政王敲晕送回宫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他酒量不太好,去时心里有事,喝果酒都醉,到了半夜三更才醒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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