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生，喝汤，这一碗是你的。”
一碗晶莹剔透的汤水摆到了我的面前，低头看到那双和瓷碗一般洁白的手，我便又胸口回暖，将那些不快之事统统抛到了一旁，乖乖端起碗来喝汤，入口果然还是那股熟悉的药草淡香，热热的分外舒服，和大嫂每次煲给全家喝的那种一样。大哥尤其喜欢这个味道的汤水，每次都要喝上两大碗才行，据他说这道靓汤不仅味美，更能强身健体，怪不得空渡大师也叫我回家多饮汤水呢，想必他也知道我华家的女人个个精于药膳，大嫂如此，妈亦然！
“妈，你也喝一碗，这汤对身体好，你也要补一补呢。”
我喝了几口汤后，又拿过妈的碗来，起身帮她盛了汤，捧到她的手中，妈笑着对我道谢，正要拿起羹匙舀起一勺时，却听得门口又传来了那个沙哑并胆怯的声音，就如同是在我家里做工的下人一般，小心翼翼的、讪讪地道：
“家里……家里可有水袋吗？我刚刚看到这附近有座青山啊，我想着那山泉水不是比井水更好？我拿了水袋再去，取些泉水回来，煲汤也好，敷腿也好，总之——”
“不要了，你还是——”
妈将羹匙放下，再一次站起身来，那种于心不忍的口吻听得我好生不豫，要知道这一切都是那个小孙在自作多情，拾柴也好挑水也罢，全是他自己要去的，从头至尾都没有任何人说过要让他干活，是他自己非要把自己摆得低三下四，吃饭不肯上桌，偏要到厨房去吃，给他备了房间他也不肯去住，偏要睡在柴房，每到白天就是不停地干活干活，还动不动就受伤，不是刮破手指就是砸伤脚面的，总要妈拿了药油之类帮他涂涂抹抹，尤其在妈陪我的时候他几乎伤病不断，次次都要妈丢下我跑去照看他，搞不懂我和他究竟谁才是妈的儿子，谁才是和她分离多年急需她抚慰的那个？我真想不明白，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论起辈分小成和玲儿都该叫他“爷爷”，可这个“爷爷”怎么还是如此的不明事理，连小孩子都不如呢？
“不，不，你让我去吧！只要对你的腿好，别说是一点泉水，就是要我的性命，我也绝无二话！我一定要为你取来最好的山泉水，你放心，有我呢！”
小孙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道，妈正要迈步上前，大哥却突然出手将她手腕拉住，又对大嫂说道：
“阿容，你到房里去，把我的那个羊皮水袋找出来，就放在柜子里的！”
“京生……”
大嫂犹豫着看了大哥一眼，大哥微微一笑，道：
“既然孙叔是一片好心，我们也就却之不恭啦，我那个羊皮水袋个头很大的呢，能装很多的水，孙叔，那就拜托你啦！”
大哥话音未落，小孙的脸上便已是红一阵、白一阵，大嫂见他如此，又见妈低头不语，便伸手拍了拍大哥，显然是想劝他别再说下去了，可是两个孩子却仿佛有了主意，立刻跳下椅子，跑进大哥的房间，不一会儿便抱着那个羊皮水袋出来，不由分说便塞到那小孙的手里，嚷着要喝山泉水煲的靓汤，这下那个小孙可真是进退两难，只得讪笑一声，拿着水袋出门，妈终于按捺不住，冲门外喊了两声，大哥噗嗤一笑，道：
“妈，不用担心，那座山陡得很，他绝对上不去的，要我说他一定是灌点井水回来，就说是山泉水了，为了让你相信，他还会在那座山脚下随便采几朵野花，然后再把自己身上弄出些伤痕来，就成了他为汲取泉水付出的代价啦，一定是这样的！”
“京生！”
大嫂语带嗔意地推了大哥一把，妈也面带惭色，垂头低语道：
“我就是怕，怕他万一真的跑去攀山，以他现在的身体，他——”
“他才不会去呢，要攀上那座山顶全得凭真功夫，他已经使不出了，就凭他的那点邪术，哪里还派得上用场——”
大哥说到这里，突然猛地一顿，转过脸来便问我喝完汤了没有，还催着我再喝几碗，一边还不忘温言安慰妈几句，只叫她放下心来，要不了多久小孙便会平平安安的回来，他那么精于算计的人，不占便宜就不错了，还能指望他吃亏？一席话说得妈又低下了头，我却觉得痛快，端起碗来唤她和我一起喝汤，哄得她笑容渐复，因为没了小孙的打扰，饭桌上的气氛也渐渐欢快起来，眼看着汤已喝尽，点心也吃得差不多了，正准备收拾盘碗时，门外却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之声，像是——有人来了？
我们几人同时停下了收拾碗筷的手，抬眼向门口看去，跟着便听到有人一边拍门，一边焦急地叫：
“华施主，你在么？快开门！我是慧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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