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世南抚须哈哈笑道，“还不是老夫功课做得好？只是不晓得这一次，陛下会做到何种程度？”
魏景德沉声道，“陛下亲政已近十年，这隐藏于朝廷内的棋子布置的如何，咱们几个大概能猜到。河西之事已然处理妥当，陛下自然会腾出手来处理江南事务。”
魏景德只是说出心中所想，自然不会过多的猜测和预测。他这种做事风格在其余三人看来，跟相州的那个王爷行事作风一模一样。即便如此，其余三人还是不会怀疑魏景德狠辣敏锐的眼光。
自从杜阁老交出大权后，他们四个人那悬着的心可是一刻未曾落下来。如今皇帝的大棒要挥下去，他们方才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别看李旻只是不惑之年，但那雷厉风行果断的冲劲儿丝毫未曾减弱，甚至越发的高涨起来。
张公绍低声问向打瞌睡的杜阁老，“杜兄啊。别睡啦。说说话吧。别只让我们哥几个瞎猜啊。”
半晌之后，杜阁老方才睁开双目，笑道，“这有什么可猜的，河西也好，江南也罢，只要是于我汉唐有利的事，但做无妨啊。陛下有他的自己的计划，我等臣子只需遵从便是。何况陛下的计划都在咱们的意料之内，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其余四人欲言又止，虞世南忽然叹了一口气，转头望向空中飘下的零散雪花，说道，“上一次河西之事，陛下拔除不少河西旧族。这一次倘若真的如此，那江南怕是真的要千树万树梨花开啦。”
杜阁老整了整衣领袖子，起身道，“身上若有尘，弹之则去。身上若有病，药之则愈。诸位大人，该如何便如何，莫要思虑太多。起风啦，诸位大人咱们还是去暖阁中喝茶吧。”
正如杜阁老所言，只要不是危及朝堂社稷稳固，陛下如何做事无需他们臣子过多非议。李旻甩给御史台的事，更是无需他们御阁来插手。
御史台监察御史倾巢出动，在冬季巡查地方州郡，自汉唐立朝以来都是不曾发生的事。这次不但有十五监察御史还外加了三十名巡按，所有密函可直接通过官驿送达台院，由侍御史直接交给御史大夫。
可让最让人意外的是这次的十五路人马中还掺杂了御史中丞高廉，实际上这十五路人马不过是为高廉这一路人做掩护，为的就是查出实质性的证据。
一辆马车，一个车夫一个护卫，这便是高廉出发时的人手。车夫一看就是六十多岁的老汉，而那名护卫更像是个书童。看到高廉如此寒酸的人马，李玄晟淡淡地笑道，“高大人，您这出门也太轻装了些吧？”
知道李玄晟要说什么，高廉微笑道，“下官一年俸禄也没多少银两，能有用得起马车还亏了皇恩浩荡。殿下若是觉得有些寒碜，可帮下官再购置一辆马车。”
李玄晟拍了拍手，街坊拐角处的仆从真的牵出一辆马车，甚至还有十二名护卫，每个护卫各配骏马一匹，一看便是从军中挑选出的好手。
“高大人，还是让你的人回府吧。”
高廉看了李玄晟一眼，冲身后的车夫和护卫说道，“回去跟夫人说一声，莫要挂念。”
二人一同进入车厢，李玄晟便问道，“高大人，可将此去江南的目的地告知本王否？”
高廉温和一笑，回道，“庐州。”
说起这庐州，李玄晟虽未曾去过，但那里的熟人却有这么几个。只是让他不明白的是庐州有何可查的呢？
“郡王殿下，其实庐州是咱们与线人接头的地方，等拿到线人给的线索，方能知晓下一步的去处。”
李玄晟眉头一皱，应道，“线人？”
“是我御史台安插的密探，这些人常年在外基本不会在京畿。”
“未曾想到御史台居然也会用此等手段，这倒是让本王有些意外。那这些密探是否属于朝廷？”
高廉尴尬地回道，“虽是御史台之人，却也有自己的身份，通常是那三十名巡按管辖，至于日常的开支，多算在巡查开支内。”
李玄晟打趣道，“用朝廷的银子建起自己的情报网，你们御史台倒是好大的手笔啊？”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法。御史台最初仅有奏事之权，并无监审之权，要做到全国的地方纠察谈何容易啊。因此只能用这等手段，这也成为御史台内部心照不宣的惯例。后来朝廷设置台狱，御史台才算是有了监审的权力。”
“哼，难怪当初本王暗中搜查线索，总觉得御史台报给户部的折子里哪里怪怪的？”
高廉没有反驳，这些年来在御史台为官，明里暗里他接触到太多以前不为人知的情报。因此李玄晟会如何看待自己，并不那么重要。
“那这些年，高大人手中没少收到好处吧？”
高廉嘿嘿一笑，轻声说道，“我这人虽两袖清风囊中羞涩，可这好处拿与不拿，还是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至于其他人，下官就不清楚啦。”
李玄晟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人，自是不会跟高廉较劲。莫说是汉唐朝廷如何，就是河西那里他也见过太多。就说南宫献，这小子背着李玄晟可是收了不少好处。只要把灵武打理的井然有序，百姓安居乐业，哪怕南宫献用金砖铺地，李玄晟也仅仅是睁一只闭一只。
当然若是没有达到李玄晟的预期，那南宫献所要承受的后果，绝不仅仅是辞官归乡那般简单。
闲聊之中，高廉越发觉得李玄晟与洛阳王李青的性格南辕北辙。在高廉的眼中，李玄晟更像是御阁中的那几只老狐狸。高廉心中暗自感叹，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若自己年轻之时，能有李玄晟这般心性，何至于自己到现在还是个御史中丞呢？
李玄晟靠着车厢壁，闭目沉思，这次的江南之行绝非高廉口中那般顺利。尤其是临走之前，自己的老爹亲自交代过，无论发生何事，首先要做的是保全自己。哪怕是高廉被抓成为威胁李玄晟的存在，也可以选择舍弃。
李玄晟当时苦笑，能被自己老爹忌惮的隐藏势力，上刀山下油锅反倒是容易许多。这次他倒是要看看，这些人都是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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