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扬右眉一挑却是笑道:“难道阿霄还不知道我么?”
羌霄停住了脚步,也忽然笑了笑:“……哦?那你说我知你有几分?”
江扬一愣,旋即却是洒然笑得明朗:“若说我知阿霄有五分,那阿霄知我怕有十分还多——”
他笑得如此洒脱,直爽得像是丝毫不怕别人如何了解他这个人,也当真像是坦坦荡荡的事无不可对人言。
“十分能还多么……”羌霄却是低喃着摇了摇头,他含着模糊的微笑像是觉得好笑,又像是蕴着一层底色似的思忖,然而一瞬之后他本就时常含着笑的嘴角却是弯得更弯了些,“你这怕不是总计有百分吧?好了,走吧。”
“真回家呀?”
“不回家。”
江扬一愣,反而挑眉生起些玩味,他笑着也就多了些好奇道:“那咱们去哪儿?”
“带你去看场好戏。”
羌霄那弯弯的嘴角像是明月的钩,清清冷冷地淡漠又明锐——像是天生的讥诮却又像是温柔——是一种温凉的讥诮。
说来也奇怪,古来有多少人都觉得明月这意象是那般仙儿似的清冷,却偏偏像是看不破那种凉薄的冷酷,它明明是那么冷酷得鲜明,明明高居天所,冷眼看尽了古来多少凡人的生死苦悲而不曾有心。虽只像是那一层薄冰,却明明就是白石,是雪山中积压千年的冻土——
偏人以为它多情。
不过是那月光阴柔些,脆弱些,便叫人觉得凄清,觉得温柔,觉得可怜了——
可也真是个可惜的误会。
明明薄薄的冰也是可以杀人的,只要它的棱角足够锋锐。
偏偏大多数人觉得脆弱就只有脆弱这一层——真也盲目得可惜。
那是中周永和二十五年的中秋,兵法鬼才恒阳老人终于应邀——赴了中周的中秋家宴。
他说:“我不过是来看囡囡的!”
然而自此周楚两国的军事格局却是狂奔向了地覆天翻的惊人变化。
那一年中秋过后没有几天,长安城里的权贵子弟就纷纷被从安乐窝里拽了出来。这不因别的,只因为那恒阳老人在太学设了场子,摆开架势要收徒授课了。
羌霄就对江扬道:“你不是最喜欢推沙盘了么?你也不妨去看看。”
江扬却是不由好笑:“他们中周摆明了是要强兵重武了,我一个后夏人去了不是给他们添乱么?”
但他自然是不怕给人添乱的——所以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却也很干脆地就同羌霄去了。
而恒阳老人打眼一瞧见他就道:“这黑小子是谁?”
江扬愣完就也朗然失笑:“在下独孤飞,后夏的皇子,来这儿瞧瞧热闹——”
恒阳老人轩眉道:“夏人?”
江扬也就昂首笑道:“正是!”
“那好——就你了。”
这下就连江扬也不由讶异得真愣住了——什么就他了?
恒阳老人竟是吹着胡子很任性地说:“老夫就要这黑小子做老夫的入室弟子了!”
一旁负责替他操办选徒事宜的官员却是立刻黑了脸,既恐慌又难堪:“可这、可这、可他……就、就不是我大周的子弟啊!”
恒阳老人竟冷笑道:“反正别的人我都看不顺眼!他既然是你太学的子弟我又凭什么不能选他?!总之这弟子我选完了!剩下的你们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他呼扇呼扇胡子,竟也就这样甩了袖子就走了!
徒留彼时十五岁的江扬还愣在那里,奇怪他怎么就稀里糊涂地成了恒阳老人的弟子呢?
别说是他,别人也都在想这家伙凭什么就成了恒阳老人的弟子了!
若问恒阳老人是谁?
该说他是个很暴躁的老头,却也是个很好的外公。
这意思是说——虽然世人皆知他顽固,知他避世而居轻视王侯,只肯住在他的机甲城里谁的面子也不给、谁去拜师也不收,就连北楚寒山王的长子——那个据说天纵奇才少年戎马的羌霌到了那里也不过仅能得他指点“一二”——然而就是这一二指点就足以叫他受益终生。
可惜恒阳老人这种世外高人到底心气儿也高,对于看不上眼的也当真是连一句话都不屑多说,对于那些不远万里携了珍器重宝相谢求教的人也是丝毫不假辞色。
——只除了他的宝贝外孙女。
可惜他的亲外孙女却是当今中周天子的皇后。
周天子说,还请外公出山相助——恒阳老人不去。
于是张皇后就说,可我想外公了——只消一句,恒阳老人也就不得不来了。
那一日中秋宫宴,周天子对他的皇后说:“外公会来吗?”
张皇后只说:“今天的月亮很圆。”
后来将近散宴,恒阳老人就也果真来了,他坐着一辆天车,车生扶摇翼,竟在云间走“马”,“马”也不是马,而是被他驱策的秃头老雕。
桀桀怪叫着,惊得众人不由扬颈窥探,两股战战。
群雕呼啸着盘旋了两圈,才趾高气昂地落了下来,不甘不愿地盯着身边的玉盘珍馐直勾勾地瞅——
一只雕嘴狠狠一叨,就叨下颗鱼眼珠子,骇得那盘鱼后的贵族扑地向后跌倒,就连打翻了手中的碗筷也顾不上,只能扑腾着向后跟条脱水的鱼似的躲避。
其他老雕见状也立刻纷纷扑腾起来,喙缘锋利,凶狠地腾起扑食起桌上的宴饮,直闹得好端端的宴席一片狼藉。群雕乱哄哄争抢在一起像是狂暴的乌云,暴风过境似的扫掉了席上的桌椅,踩碎了杯盏,碾烂了雕眼瞧不上的美味佳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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