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换个例子。你最讨厌男人，可你知道在大多平和的年代里，男人的数量一般会更多么？你不相信他们中有好的，那想必我这么假设你应该也更容易接受。假设所有的男人都投票认为女人生下来就该被欺压，而女人是那些生下来就被抛弃、被虐待、被辗转害死的少数人——那女人就真该被欺压么？”
“这！”玉枫林一恼，本欲张口就驳，却又醒觉被他忽悠了进去，就又不想遂他的意了，一时间想不到如何应对就也沉默了下来，须臾才不甘道，“你方才在那李显扬面前不是不愿说教我的么？怎地现在反而啰嗦个没完了？！”
江扬摇头失笑：“你也说方才有别人在场，我哪那么自大自觉可以说教你？也不是想让你难堪，只是作为朋友多少有两句还是想先让你听听，没准哪**会觉得我说的多少有那么一两分道理，我也不算白得你一场偶然同路了——”
他顿了顿：“……你是个好姑娘。”
微微看向玉枫林，便是认真又温和：“嫉恶如仇，喜欢替人伸张正义，眼里容不得沙子。你肯为了毫不相关的人奔走忙碌，出钱出力不求回报，我是很佩服你的——”
他说得真挚，饶是玉枫林也不由听得脸色一红，并未想到会被他夸奖，一时间倒有些手足无措，就也不觉听得更认真了些。
“——因此我才更不想你行差踏错。我并非说我就知道什么是对，但你的有些行事在我看来的确是过于偏激了些，而这世上有些人也并非十恶不赦，你看待旁人却未免有些……过于片面激进了，你对于异己偏见太浓，可我不想你日后因此伤了什么不该伤的人再后悔——”
玉枫林听得皱眉：“我才不会后悔！”
江扬就也笑了，一双总也懒得睁的眼竹叶似的窄长深刻，眯起来却像是弯弯的线，看起来倒像是好欺负得很：“你瞧，我也是个你最讨厌的臭男人，若是你初见我时生了什么误会把我揍了，那我可是要哭的——”
他说着竟还真像那么回事似的扁了扁嘴，两边嘴角往下一撇看来倒像谁家村里摔了屁股的胖娃娃一样傻乎乎的。
玉枫林最是骄傲，却奈何和李显扬一样吃软不吃硬，被他这么一逗，先前的不快倒也莫名其妙就散了大半，一时就有些干巴巴的，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那装哭的混账却已经眯弯了笑眼温和道：“毕竟你这么好，我便希望你能更好些。”
他的话轻飘飘的，明明那么随意，却偏偏更没法让人怀疑不是出自真心。
天下金银万万石，却是真心难得。
玉枫林突然就明白为什么少教主给燕师姐来信解释怎么突然就和一个男子交起朋友来也只说此人赤诚——
仿佛就这书本上偷来的又红又大又生硬的四个字就够了。
却竟也真是只这四个字就够了。能懂的人自然会懂，像姒无忌，像李显扬，像容承，像她……或许也像那如今下落不明的羌霄。
“……你真是为那羌霄就下来了吗？”玉枫林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身份尊……关键，毕竟是后夏质子，为了那不一定还能……找到的羌霄孤身闯虎穴，不觉得太拿你质子的性命儿戏了吗？”
江扬没有直接回答，却是忽然笑了笑：“其实就算不为了阿霄我也是要来的，挖空了一国都城的地下聚众行事，这事儿……本来就很有问题了。”
那麒麟鬼市也不过是从长安街地下挖了条隧道通向郊外，其主体不过也只是占了郊外的几座空山。而这胎藏教如今隐隐现出的规模就已怕是有它十倍不止，更是自成体系到管窥一豹就已经有了不少年头，难怪当时言三笑会对他将这两者相提并论感到可笑。
“没有谁家国都地下该藏着一个军政之外的秘密中心的……”江扬抿了抿唇，最终也只是对她笑了笑，轻松地弹了弹指，随意得倒莫名让人有些不自觉安下心来，“其实就算我真出事了，我也给容承那里留了信。不过呢我这次还只就只是想先探探路，你放心，就算找不到阿霄，我也不会闹出什么大事的何况”
——所以他才放心带自己下来？
——也其实他还是想找到那羌霄。却也……未尝不是习惯对此失望了？更约束着自己不能因为私情不顾大局？
玉枫林想着，一时不觉有些沉默。
倒是前面离着稍远带他们往下走的玉梭终于将二人带到了一扇山壁似的门前。
黝黑的陈铁山一样高耸矗立，上面铅云似聚集着繁华冶丽的彩绘漆金——
舞凤飞凰，琼楼玉宇，却被天上无垠的浓云压塌了大半，挥毫泼墨间浩浩一片云野，只见一条黑龙盘亘在九霄之上，从云端探出头来俯瞰众生。
两旁通天似的高大石柱并不摩顶，反而是经幢的制式，其上无数挖空的石室里供着一尊尊精雕细琢的金箔佛像，慈眉莲目，佛面含笑。**却各绕着一条石蟒。
巨蛇一个向上一个向下，向上的那个探出石幢柱顶，弓颈垂首作窥伺之态，向下的那个曲颈伏击。二蛇方向相错，石头雕出的幽深目光却都是打向了站到门口的人，石头的目光瞬也不瞬的，给人的感觉倒是阴冷森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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