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蛇藤（上）
“别碰！”
江扬的提醒反而吓了玉枫林一跳，后者看了看他，又看了眼身前那几乎像是人形的“植物”，喃喃的话还没说完：“这树长得挺像个人啊……”
见江扬神色沉郁，饶是玉枫林也不由吞了吞唾沫，紧张道：“怎、怎么了？这东西有什么问题？”
那是整团从地里长出的绿东西，像是植物的块状茎或是什么呼吸根，只是绿得很，覆了厚厚一层苔藓，偶尔露出没被苔藓遮住的一点也是绿油油的，看来其表皮的材质要滑上一些，看来更大的可能还是什么植物的块茎或果子。
玉枫林见过有人把果子放在特殊形状的模具里，那果子长着长着，被模具限制就会长出模具的样子，有卖所谓“人参果”的骗子和往果子上弄些“福”字哄抬物价的奸商就是靠这些东西骗人的。
她原是以为这大概也是个另类的“盆栽”，毕竟有钱人还蛮喜欢在这些花啊草啊的上面弄些花里胡哨的把式。只是这“人像”弄得未免忒丑，看来有些怕人，她瞧得不太舒服……
熟料江扬此刻却把她拉远了一些：“别碰那些。”
玉枫林奇怪地觑了觑他，本能还想挺挺腰板道：“你放心，我胆子没那么小，不会见了点像人的就怕什么鬼！”
江扬无言地看了眼她，终究道：“……恐怕他们不仅仅是‘像’人。”
玉枫林一愣，犹豫道：“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江扬顿了顿：“你、你还记得我之前讲过我第一次下来时遇见的人形盆景吗？”
玉枫林愣愣地瞪着他，余光瞥见食林里那零星出现的人形林木也不由生了些惴惴不安的惊疑：“你不会是想说……”
林间大体生的都是些光秃秃的“树”，有些高大，有些却像是新生。
偶尔一棵像是少枝蔓又落光了叶子的直木，皮质粗糙、苍老，周围零落聚集些稀疏的小个子，像是大树的气生根或子木，大多有些矮墩墩的粗，形状也通直少枝，甚至因为生得短粗形状还挺算规整，乍一看，远远的倒有些像是竹笋，不过个头大些，长得绿些。看来老些的长得暗沉，像裹了泥土，新鲜的偶尔还能露出一些绿，其中杂陈的，就有些像人，像人中更特些的，就更像是生生杵在那儿的活人，远远地乍一眼见，倒像是幽暗的林中鬼影重重。
这边靠近食林边缘，挨着那围墙似建筑的墙根儿，林木倒还稀疏，若是往林子深处望去，就越来越密密麻麻得有些骇人了。
玉枫林最不怕鬼。
她素来自觉是个行得正的，既行得正，那便连杀人都不知怕，又怎么会怕些不过是像鬼的东西？可这些却不是鬼。
江扬沉凝道：“……阿霄同我说，这所谓的‘食林’里用来养丹的……其实是人尸。所谓‘食林’不过是个……是个瞒天过海的说法，或许还是该叫尸林才对。”
“……”玉枫林张了张嘴，失声许久才勉强能够出声，却仍像是神魂俱震，“你、你说什么……”
“我说这恐是人尸。”
“可炼丹为什么需要人尸——”玉枫林喊声一顿，想起那卖药的曾说此间人人争相食那“长生丹”，一时喉头哽住欲呕，勉强压下反胃还是觉得难以接受，“人尸怎么拿来炼丹？！何况若！若真用人尸养丹，难道那些进来偷药的就没人发现吗？难道发现的人就不会觉得、觉得这怎么看都很邪门吗？！难道那些伺候这些玩意儿的药师和奉丹僧就一点都没觉得这东西诡异吗？！”
江扬按住了她的肩膀示意她压一压声音，轻声道：“可你不觉得若真从人体内长出了小人儿一样的东西，难道不就更像那些所谓修真追求的所谓金丹元婴吗？恐怕那些人就算真觉得这东西邪门，却反倒会因此更怀疑这东西有用——”
奇诡至此，难道不也正是世所罕见？
人对超世之举本就缺少判断，难辨正邪，若是当真被人说服了、信了，只怕反而就更能觉得此种非凡正是印证了那所谓大尊者的“神奇”。
何况就算觉得其诡异，疑其邪魔，这世上又有多少人不怕死？为求长生，纵用些邪魔手段又能如何？
“这东西有用，而有用……对于一部分人来说恐怕就是最好的作证。”
“可那是人——”
“可是你我知道这光是有用不行。”江扬赶忙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替她压下了惊慌震怒，“别急、别怕，你先缓口气。”
玉枫林咬了咬牙，不觉还是看向四周，目光扫视却是越来越抖，明明瞧着的还是刚才瞧着的东西，可越看越觉得不一样，此刻那些类人形的东西有些像是融作了臃肿的一团，有些，却像是还有眉目的阴影依稀可见……
她现在许是终于觉得阴森了。她不由地抖，有些恨，又还是忍不住想吐：“我、我不懂、我——”
她一张嘴就要气急，江扬只有紧紧握着她的肩试图替她压住颤抖，像是以此能借给她些力量，尽可能帮她平静。
“拿……拿人尸炼丹得有多下作恶心？！这地下的人都是疯子！”
江扬知她此刻气急听不进什么，就也只是轻声先尽力安抚她平静下来，若非被追兵围堵，他也不想带玉枫林踏足这所谓的“食林”，现在一提这“食”字就更让人咽不下去，可既要同渉此地，他也不能叫玉枫林一无所知的就来冒险，犹豫了一二还是说了出来，却或许还是把人惊得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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