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枫林忍不住又打量了眼那两个身体连在一起的少年人，目光闪烁了一下意识到这打量不妥，忙又本能想要徒劳地遮掩下先前打量的意味，遂转道：“他们……他们是这儿的人？”
白孔雀回答得直接也平淡：“这两兄弟叫十四十五，是三尊之首鬼子母那边的杂役，近半年鬼子母闭关，又逢前一段时间白狮杀了不少自己手下的仆从，这兄弟二人也就和其他人一起被借调到了白狮手下。”
那被称为十五的弟弟眉头稍稍抽了一下，像是对这一段因果中掩藏的什么曲折颇觉微妙，却也打死了主意闭口不言。
白孔雀的态度却没什么古怪，不像是有什么故意隐瞒的，也可能他就只是对这部分根本也不在意。他只是陈述般平淡地说完：“我答应他们找人替他们手术分开，他们也就答应帮我出去了。”
玉枫林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你怎么跟我解释得这么详细？”
白孔雀倒是笑了：“他们信我有这能耐是因为我证明了我本来也该长成个畸形，江……”
他眉梢微微一动，令人不易察觉地一顿后又接了下去：“公子说我的骨头是你南海百媚教帮忙正的，那我也就提前打个招呼，许是以后用得着呢。”
这话不知为何却令玉枫林有些不满：“少教主对你们那般亲厚，你有什么要求自己同她去提就得了？哪里需要经过我这门外弟子？”
白孔雀眼瞳微微偏了一下，像是不觉微妙地向她的方向略略斜了一点，有一点点像是若有所思，却也到底不甚在意，很快也就蜻蜓点水地掠了开去。
“是么……不过也不重要了。我只是想让你们都知道我答应过人家什么，我本想将人送去药王谷的，听说药王谷最擅长手术，接肢续脉很有手段，如今看来百媚教也不错。总之在座的用些人力财力寻些杏林奇人求医都很方便，若是日后谁逃出去，就也记得替我偿了这情吧。”
他的语气倒是温和，却让江扬听得皱了眉，玉枫林也是不舒服地道：“你怎么说得跟交代后事似的？不是，难道我们还会撇下你出去么？你这话什么意思？”
白孔雀只是摇了摇头：“事有意外太寻常了，本也没什么十拿九稳的事，我不过是觉得提前多做些交代也好，难道不对么？”
他这话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玉枫林虽然仍觉奇怪，却也还是闭了嘴。
熟料白孔雀却兀自接得突然：“不过你如今受伤不轻，恐怕是不太好逃出去了。”
玉枫林骤然变色，不过细究起来白孔雀说这话的语气也淡，倒也叫人没办法反应得太激烈：“你说清楚！”
“我本来的计划是要走地下的水路的，这异兽馆的供水和水天一线龙宫那里的供水都是同源，是连通外面的，不过你们刚来的时候水天一线那里出了事，这条供水源的水闸应该是落了，不知现在有没有重开。我本想纵使没开也可以走岔路去更深处躲一下，可是那也需要闭气潜水，你如今受了内伤，下到那样的深度恐怕困难。”
他这么说着倒也很平淡，不像是真觉得玉枫林成了什么累赘，玉枫林本听得有些恼火，此刻却又不由奇怪，忍不住道：“你好像没觉得我拖累你什么？你是还有什么后招么？”
白孔雀却是笑了，眼睫只微微垂着，既像是没有什么不满的，也没有什么太在意的，他就只像是有种用竭了情绪后的心如止水，说出的话也给人种极端置身事外只仿佛很“公平”的感觉：“人类的行为一旦纠缠起来就很难算得清了。在那六觉寺你已经先‘舍生忘死’过了，此时再清算谁拖累了别人多少也未免斤斤计较得莫名其妙。何况你这受伤难道不也是下来这一遭才导致的么？真算因果没有意思。”
玉枫林皱着眉头奇怪地盯了盯他，干脆往深了曲解激他回应：“……那照你这么说，你倒是还该自觉得拖了累我么？难道你还是心怀愧疚才不计较的？”
白孔雀只是微微摇头：“……那样说就不太对了，因为我对你受伤的事并不在意，也不太在乎旁的因果。”
这话单论字面倒真是有些薄情，但他的语气也淡，不是那种事不关己的淡漠讥诮，而是一种轻烟似缱绻的……不激烈？
所以饶是玉枫林脾气暴躁，此刻为血气所滞少了许多生气的力气，也暴怒不起来，只有无力地挫败又有些愤懑：“……你是真不会说话还是故意的啊？你自己都不觉得这话听起来冷血么？”
白孔雀闻言笑了笑，倒难得是那种正常人往来交流时有几分客气循礼的笑：“但是那样交谈起来也能更快。”
玉枫林沉默地看着他，一时也像是不知该不该反驳他些什么。
白孔雀倒像是难得的很好说话，他些微带着点毫不尖锐的笑，竟也莫名地有几分像是微醺似的怡然平静。
“你放心，我也需要十四十五去联系可以接应的人，探查源头水闸那边的情况，再考虑是让他们帮忙潜水还是帮我们藏到别的地方，你大可以先抓紧时间养一养伤。反正急也是没有用的。”
他的语气挑不出丝毫尖锐的地方，甚至就连最后一句也根本不像是有丝毫的影射，他就只像是难得的心情不错，以致态度始终都如此平和，甚至都有些像个颇有些规矩得没脾气的世家公子了。
可是江扬现在却可以确定他的确是有什么……不对劲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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