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白孔雀……他就好像是被人彻底打中了七寸，面色惨白地立在那里。直到他僵硬地几乎全然是遵循某种本能地闭了闭眼，看起来又极端自控地几乎像是镇静地重新出声：“你说得就好像……我是个掩耳盗铃的……”
他说不出来。
他一时间也想不到。
他压抑得就像是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就好像那蛊虫的影响还在，又好像他就真的只是从心底难以承受这一切的变故……
他看来实在太惨淡了，像是生了病，像一个被病魔折磨到脱力的孩子，江扬想要上前抱住他，可是江扬不能，因为白孔雀不会让他在此时靠近，而如果他已经让对方这么疼了，他怎么还能半途而废……
或许当他私心地……在发觉白孔雀做戏时选择了顺势假装下去，而不是和对方坦白，就已经注定了今日必须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可是这错误是他一手促成的，甚至白孔雀是情势所迫，他知道对方处在自己认知中的劣势没办法相信任何人不得不如此，可是他自己明明可以选择，他可以当时就直说的……他一向最怕自己的决定自以为是枉顾他人的意愿，他怕他所谓的“决断”会连累到旁人所以从来慎而重之，可是这一次他完全是忽略了白孔雀自己的意愿、完全是把他放在一个弱势的地位代他做了决定，而如今这代价却还要报应到白孔雀的身上这又是凭什么呢？！
他本不应该——
他明明已经——
他……！他……
……
但是他也挽回不来了。
这条路既然走到了这里，就得继续走下去，没有开了别人的伤口不给治就又给草草缝回去的，尤其更不能是因为自己见不得血！事已至此……他不能再后悔地停下。
“阿霄……”
他强迫自己残忍地强硬。
他残忍地坦诚下去。
“我对你的了解你现在其实不够明白，你好像还不能理解这种事情。”
他勉强自己笑笑，笑容里难免有几分苦，但更多还是难以掩藏的认真，他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太凶了，他有时认真起来可能就容易让人觉得凶，太严厉了就容易让人觉得不近人情，他通常不想这样吓到别人，也尤其不想让白孔雀承受这个，但今天至此，这样的情况可能也已经无法避免了。
“虽然这样说可能有些厚颜无耻，但坦白说阿霄，坦白说。”
他自嘲地又笑了笑，还是觉得自己……太严厉了，可是：“……如果我当年不是在南海时莫名其妙地失了忆，那今年，从今年一过上元开始，今年就是我认识你的第十年了……阿霄我今年十六岁，这意味着我认识你的年头永远都不可能比不认识你的年头少了。
哪怕不这么算、哪怕只从我们重新认识开始算，我认识你也已经有整整四年了！你觉得四年的时间很虚吗？可这四年的日日夜夜我几乎都是和你一起过的，何况还是我从一个熊孩子长大成人的这四年，现在的你真能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吗？
那不是说我四年前认识了一个人我们就算有四年的交情了，也不是说我这四年和谁见了几十次我们就算青梅竹马了，日子不是那么算的。
是这四年的每一天每一夜我不是和你在一起就是能认认真真清清楚楚地记得你，你不是我记忆背景里某个与我其实没什么关联的旁人，你就像我自己一样根本就是我生活中实实在在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不是我推开门才会意识到的邻居家的谁谁谁，而是如果真有那么一扇门在，你和我就永远会是在同一扇门里的。这四年是你和我一起过的，你和我的一切都点点滴滴地随着我的成长刻在我的脑子里！我忘不掉我不想忘！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在我心里就是无人可以替代！这甚至不是说能不能的问题，而是我压根就不想有人能替代你！说实话……我甚至就忍受不了这样的想法。
我认识你整整四年，是足足一千多天的四年，你当我是搁你那儿点卯点了四年吗？！你要我怎么不去看不去听不去理解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白孔雀没有看他，他早就偏头闭上了眼睛，不肯看过来。他的脸色苍白，他很少有这么惨白过，看来如此脆弱得可以叫人随意摧折，如此不堪，像是脸上明晃晃地还留着被人当面扇出来的巴掌印一样的难堪，但他沉默着就只是抗拒去听、去看、去回应，似乎是哪怕他孱弱至此他也要用这种闭目塞听的平静抗拒到底，以维护他最后的自尊。
可那自尊在江扬揭穿那谎言的时候，就已经因为这揭穿的行为精准得如此容易而被衬得如同纸糊的一样了。以致其后再多的抵抗都更像是徒劳，这冥顽是如此惨淡，仿佛他要竭力用尽了他那点可怜到可笑的力气，可他越是如此反而越只衬得那力量微薄到可笑，衬得他其实无力无能，衬得那顽固都只像是愚蠢的自欺欺人。
他越是如此……就越让江扬觉出一种一败涂地的狼狈。
……他从来就没有这么狼狈过。那仿佛纸糊的自尊……其实本没有这么薄弱，也不该是这么薄弱，可是偏偏因缘际会遇到的谁都好像能够随意摧折掉，谁都好像不怎么尊重，只有羌霄他自己尊重，所以江扬从来都知道那有多么重要，他已经不是会在羌霄治病时枉顾对方的不愿意而闯进去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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