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还是那么悠然平静,可是殿内无人可以置喙,就连那据说万人之上的帝王也默然允了,只嘱托他口中的“仙师”不要太累了。
那名为周璋的孩子仍旧跟着他,倒着实令人意外,他刚才听人那般说着自己却也没一句试图打断,此刻也只是静默地跟着,静默到古怪,像是早慧到知趣得近妖。
而张惜直到被外公拉着手并肩走在这个比她大不少的男孩身边,当她偏头望着这个大哥哥漠然无波垂下的眼睛时还有些不知所措。
“你知道她是我的外孙女?”
她外公这句话并不真像一个疑问,可她外公也分明该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闻中的国师。
百里岐山淡淡地反问他:“你听说中周的国师姓百里,难道就没有想过会是我么。”
他外公居然苦笑了一下:“说实话,我想过……”
那神仙般的人物就也难以言说地笑了,他的声音仍旧那么超然,但那个浅浅的笑里有种刺人的东西,像是绝不肯放过他想刺的人。
她外公不说话,对方也不说话,气氛安静得让人难受。
直到她外公只有打破了沉默,先开了口:“不要牵扯到惜儿,她只是个小孩子……”
那神仙般的人物嘴角飞速勾起了一下,那仿佛是个冷笑,静谧无声的,却也打破了他身上那种疏离的清逸,让那种幽妙不加遮掩地显现了出来:“……我毕竟是她的师叔祖,就算只考虑这一层关系我都不会害她,何况她还是一个小女孩儿。”
他停下脚步,这才转过身来真正面向她外公,此刻张惜才惊觉那双眼睛平静无波,竟不知何时已变得像冰冷的玉石:“许久不见,你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啊……师兄。”
她外公也看着对方,一时并没有接话。
对方竟也只是兀自回忆般自己继续道:“我还记得年少时你带我偷跑下山,那时山下的姑娘见你英俊都很欢喜,可惜如今恐怕是再见不到那种场面了吧?”
她外公默默叹了口气,对待对方反倒很温和:“……你倒是一如既往的光彩照人。”
那神仙般的人物无声地笑了一下,缀出微妙的嘲讽。反倒终于像是想起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这才提醒对方叫人:“过来,璋儿,看到了么?这是你的侄女,你做长辈的,以后做事要记得分寸。”
那周璋倒也乖驯地应了:“我记得了,父亲。”
“乖,这才是爹爹的好儿子。”他摸了摸周璋的头,却像是借由那只玉石般的手刻意把她外公的注意力吸引到了那孩子的脸上。
她外公不觉地皱眉。
那神仙般的人物缓缓地像在陈述一个事实:“他长得越来越像我了,对么?”
她外公不说话。
百里岐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兀自道:“我长得也像母亲。北疆戾生氏的血统确实强大。我发现这世上有些活物的特征的确就像是墨一样,哪怕只有一滴滴到水里,也肉眼可见鲜明得厉害。不过一代代稀释下去也到底还是要逐渐稀薄,太稀薄了就没用了,我不能让北疆的血统泯灭在我这里。”
她外公像是从第一句就意识到对方做了什么,以致他开口的声音也僵涩得不寻常:“你明知道亲近生出来的孩子……”
百里岐山看着他的目光倏然冷了下来,刺得人也不得不闭了嘴,但是他继续定定地盯着恒阳的眼睛,最终也就缓缓勾成了嘴角的一抹笑,就也似漫不经心的温柔多情:“这孩子的身体的确是有一些缺陷,不过倒也不碍什么。”
辗转间他们已经走到了他居住的殿宇,他语调温和得竟也似客气,竟也这样邀请了他们进去。
那殿宇从皇宫整体的恢弘中偷出了几分雅致超逸的清幽,与其他金碧辉煌的红墙绿瓦结合得融洽又显眼。
其实他本人就是点翠珐琅似的明丽,只是也多了分明丽难以企及的冷。
“你以前不会轻易叫我不痛快的,看来到底是见识了外面天地的广阔,也不再念及以前那毫无意义的出身了。”
这话来得突兀,直到它被说出来才能让人惊觉他竟未放过刚才他好像已经放过了的问题。
悠悠的。
却更让人觉得阴冷。
“师弟!我、我绝没有轻慢你的意思!你知我绝不会忘记师父对我的大恩大德,我也一向视你如亲生手足——”
“手足?谁跟你做手足?你也配么。”百里岐山轻谑地嗤笑了一下,凉薄地讽刺道,“你以前待我可并不是亲若手足,我看你明明处处无奈,倒像是不得不经管主人家的孩子——山下确实好,都把你教成个有自我的人了。”
他乍然的喜怒像薄薄一层浮冰下的烈油,让人很难预料到何时才能窥到那些裂冰的间隙,却又让人害怕看见。
她外公滚动喉结闭了闭眼,像是着实也被他刺痛,却又到底无法斥责他。
百里岐山静静地看着他这种挣扎,冷漠得反倒像是觉得很讽刺似的。但是他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一行人走到了后殿,两侧侍立的宫女连忙打开了后殿的门。
百里岐山就也跨步走了进去,正对的软塌上卧着只猫样的毛球,团成一团看不清脸,长得有些粗短,尾巴粗圆,长着几圈狸猫样的环,毛是炸开的,看来生相粗犷得就不似该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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