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么回事……？！”
“你、你要做什么？！”
那小少年打了个呼哨，不知怎的，是一种很奇怪的声音，远远地尖锐地刺了出去，像是划破了夜空，竟也当真惊起了遥远山林里的飞鸟。
夜幕之中，群鸟争相逃离山林扑起一片遮天蔽日的斑驳。
“夕儿！”
年轻人惊慌地瞪望他，可是年轻人也阻拦不了他。
遥遥地好像传来细密的声音，细细地、喑弱的、窸窣而不真切地却无可阻挡地如万千涓流汇成了洪峰。引得人不由心惊地去听却愈发被那林间千千万万躁动起的声响盖住了心跳，远远地，城外倒像是下起了骤雨，然而接近、接近！迅猛地，简直就像海浪般汹涌地扑了过来！
“夕儿住手！”
可惜来不及了。
那小少年笑得很愉悦，从街头小巷墙瓦之间浪涌般蹿来的蛇潮，迅速将整条街道都填成了厚厚的蛇海，吞没了四散奔逃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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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太阳不落，太阳就不能落。”
“我要谁兴亡，谁就得任我兴，任我亡。”
那一天原本很好笑，夕阳之时，万丈红霞在那山下的小镇上无边无尽地铺延开去，仿佛给一切都镀上了种梦幻的不实感。
一个瞎子居然敢给他批命：“‘戾夕’？……你的名字里有一个‘夕’字，落日余晖，虽然炽烈夺目声势逼人，却也不过是临湮灭前最后那一场回光返照般的盛宴罢了，你的命格或许强悍到足以左右一时的风云变幻，可终究也只能够是一时，无论你再怎么努力你也活不到你想要的尘埃落定。”
那时百里岐山还不叫百里岐山，他第一次下山，惊觉山下的人居然敢给他批命，如此荒唐——
“你知道我的寿命有多长么？”
“我知道。”百里岐山想要嘲笑他，却听他慢慢道，“北疆，戾生一族，不祥之人。”
“你怎么知道——？！”
“‘江山美人’。”对方却不理他，兀自打断了他。
“你、你在说什么？”
“很多年前，也有一个自称姓戾的姑娘，她问我的是江山与姻缘，但她不明白那其实是一个很奢侈的问题，哪怕不在乱世，于许多百姓而言想要填饱肚子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又哪会净想些搅动风云那么虚的？但那姑娘很‘幸运’，她的儿子、她的孙辈、她的曾孙，都会折在这四个字上……”
“你……”
“你要记得，”那算命的瞎子像是虚伪地望向了遥远的天际，看着那夕阳也渐趋被雾蓝湮灭，竟也似好心提醒般道，“天工轮转，昼夜有序，逆天改命，是要折寿的。”
“师弟！”
他惊觉恒阳不知刚才去了哪里，本能闻声望去找见了对方，可再一回头那瞎子就也不见了，倒好像真是一次恍惚入梦的错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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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这样……？！”
他猛地抓住床上昏迷之人的手，掐向他的脉搏，不敢置信地看到上面爬蔓出的皱纹，抬眼望见灰白的发根，衰老正肉眼可见地侵蚀起了眼前的身体。
“不、不对！不该这样——！怎么会这样……？！”
闻声赶来的老人还是来得迟了，床上昏睡中的徒弟已经苍老得不成样子，饶是他也不由为此情景震愕：“……你！你给你师兄吃了什么？！”
“我……”
“我不是让你别炼你那些丹吗？！”
老人急忙从他手里抢过恒阳的手腕，查看他是否还有一息尚存，可惜拼命灌下去的药都来不及，只能勉强保下对方的命。
“我只是想让他活得久一些……！”
他头一次在这老人面前哭出了悔恨，无法自控，难受得厉害，他没有办法不哭。
“可你只是害了他的命！”
“我是想让他能陪我到死——！你明知道——”
“……可他现在连常人的寿命都活不到了！”
“……”他费力地张了张嘴，只有泣音不受控制地跑出来，身体颤抖得厉害，他从来没有这么手足无措，头一次像个砸碎了古董花瓶的孩子，但是这个花瓶不是古董，而是他最喜欢的那个，他终于竟也像是知道了原来他那无尽的自负也并非事事都能实现，“我、我——”
他本能地向床上瞬息苍老到陌生的人张望，可又只看到一眼就像是难以忍受了，只有慌忙得像被烫到地躲开了目光，茫然到向四处不知该寻觅什么，直到眼神终于落到狼藉的桌上才让他猛地飞奔过去想起要继续翻找那些医术：“我、我会、找、到办法……的！不、不会有事的都能挽回的、没事的！没事的——”
“你够了！”老人却冲过来掀翻了桌子，“别再看那些东西了！”
他只能颤抖地瞪向老人，他长这么大还从没如此颤抖到根本难以自抑过，他才知道原来这种如此软弱的表现居然真可以是控制不住的，他此时也如此憎恨眼前的老人！可是那种牵扯住他全部心魂的慌乱让他也失了往日的底气，他忍不住又想往床上看去，可他猛然别住了自己的目光，潜意识畏惧自己将要看到的景象，只有瞪向老人才能维持住那种让他说得出话来的愤怒：“你凭什么不让我看？！你一直什么都不教我只是想把我养废罢了！”
“你会的难道还不够多吗？！你心术不正让你学的更多也只是让你去祸害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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