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识观察出自己击中了盛丘最关心的问题。
但他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得意的神色，因为他自认自己不太道德地利用了人类的感情，纵使他说的一切都出自真心实意。
于是他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整个书房陷入了良久的沉寂。
盛飞白趴在门口听了良久，刚开始他还能听到书房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不过很快那声音就消失不见，只剩安静得让人不太舒服的风声，他莫名其妙地出了一身冷汗，感觉有自己有一些难过。
所以他没有再继续听下去，盛飞白起身从书房门口离开，走到一边泡了壶茶平心静气，坐在离书房不远处的小沙发上望着外面发呆。
盛丘在心里权衡利弊，他在思索自己对盛飞白的期许究竟是什么样子，也包括他一厢情愿认为的那些东西是否真的适合盛飞白，和他是否应该更改自己的观点。
顾识耐心地等待他思考出结果，并没有再用任何言语干扰盛丘。
盛丘得承认有一件事盛飞白说得并没有问题：他希望盛飞白拥有的其实并非必需品，只是他更希望用经过多年检验，也更符合大众期许的方式生活。
但盛飞白看起来并不希望如此，盛丘明白这是因为两人观念不同，谈不上谁对谁错，然而在之前几次交谈中他不愿意去放任盛飞白走他没走过的道路，因为他没有办法给他任何指点和帮助，这让他感觉一切失去掌控，不适应极了。
不过这都是在顾识说出他的条件之前的事了，盛丘现在情不自禁地向放任盛飞白和猫妖在一起倾斜，最后他下定了决心。
“可以，我可以同意你们在一起。”盛丘说，“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布偶猫妖听到他说“可以”，眼睛唰的一下亮了起来，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快乐的笑容。
他身体前倾，开心地说：“您讲。”
布偶猫的快活看上去几句感染性，哪怕盛丘要非常勉强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和一只能跑能跳的猫妖在一起的事实，他也忍不住对猫露出了一个不太明显的笑容。
“你看，我也上了年纪了，平时也没什么爱好，就指望着和人吹吹儿子，再遛遛鹅，”盛丘说，“鹅就不提了，老年人就这么一点爱好，可不太想被这么剥夺掉。”
顾识明白盛丘的意思，所以他轻轻点了一下头，说：“好。”
不能被外人发现老盛被猫日得喵喵叫，也不能被外人发现他和出了猫以外的雄性生物卿卿我我。布偶猫毫无压力地想。
但他把话修饰了一下才说出来，盛丘点了点头表示他没有理解错，然后就放过了布偶猫，让他出去找盛飞白。
顾识推门的时候还是个人，等门推开一条缝就变回了猫，尾巴向上窜了一下，又慌慌张张地盖住了自己的屁股。
盛丘没有关注布偶猫的毛屁股，他靠在椅背上双目放空，既什么都不愿意想，又忍不住为了盛飞白的事情胡思乱想。
这些繁杂的心绪让他整个人都感觉不太舒服，甚至胸口烦闷喘不上气。
布偶猫走出书房后猛地窜上了盛飞白的膝盖，带着一身被厚实毛发包裹起来的沉甸甸的肌肉把盛飞白压得直忍不住伸手推他，卡着布偶猫的前爪把他抱起来，才把自己的膝盖从布偶猫的体重下解救出来。
布偶猫浑身上下洋溢着兴奋，两只耳朵精神抖擞，几乎竖成了两个结实的倒三角，蓝眼睛也比平时要闪闪发光，尾巴更是控制不住地向上翘着，还想用粉鼻头来蹭盛飞白。
盛飞白没能拒绝布偶猫热情过头的蹭蹭，但他意志坚定地拒绝了布偶猫伸出舌头舔他嘴唇的举动，按捺住自己得到家人认可的喜悦，抱着布偶猫站起身把他送回卧室，挠了挠猫下巴安抚住他，又转身回到盛丘的书房。
盛丘还坐在座位上，但是脸色不太好看，盛飞白默不作声地走到椅子边，低下头握住了盛丘的手，低声说：“谢谢爸。”
盛丘抬起左手摆了摆，又一指门口示意盛飞白先出去，让他自己静一会儿。
盛飞白观察了他的脸色，不敢把他一个人留在书房里，所以他半扶半抱地扶着盛丘站起来，走到书房外更开阔的沙发上坐下，自己则一声不吭地握着他的手陪他。
布偶猫在盛飞白的卧室里待了一会儿，他还没有从开心中平复下来，不是追着自己的尾巴在地毯上疯狂打转，就是白肚皮朝上举着爪子滚来滚去，直到地毯上沾满猫毛，而盛飞白还没有回来才冷静下来，翘着尾巴从门缝里溜出去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盛丘也不知道怎么和盛飞白说话，他虽然不是固执刻板的家长，但要接受这个事实仍然需要一段时间，但他也得承认在这个时候盛飞白陪在他身边却是能让他好受一些，所以也没有再开口撵他走。
布偶猫偷偷摸摸地从楼梯上摸过来时并没有人察觉，盛飞白倒是凭直觉感觉猫遛了过来，但他回头扫视了一圈，没能在墙的阴影里辨认出自家的猫，又把头转了回去。
布偶猫的尾巴笔直地横在半空，尾巴尖绷得像把手术刀，还在上下不停地震动，耳朵一只向前一只向后，看上去充满警惕和偷鸡摸狗的心虚。
他藏在阴影里观察了一会儿盛飞白和盛丘的状态，又悄无声息地摸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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