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晏之是亥时过半方才离开,除了宓岑暮夫妻和稚宁,无其他人知晓。不过就算有旁人知晓,想来也不会对他多上心罢了。
这么几年,宓府人人都知蔺晏之是宓家家主收养的人,将来许是要做未来家主帮手的,只是这人低调,每日就是宓府、书院,只有偶尔陪着三姑娘上街,才能窥见其容貌。
宓家的其他房的人,本就不满一个无缘无故捡回来的孩子住着,听到流言后更是对他没甚好感,只是碍于大房强势,不会去找他麻烦。
若是听闻他离开宓府,往后也不会沾染宓府的生意,估计能欢喜地拜菩萨。
萧琼玉从丈夫那儿得知蔺晏之身份后,也是又惊又疑,首先想着的便是女儿。
她虽生养在官宦人家,但也只是地方官宦,与她而言,王侯之类都是兄长无意间语气谨慎提及,以及话本子里才会存在的。
她万万没想到,当初善念留下的孩子,竟然是镇北王世子。
“难怪我总觉着,这孩子周身气质不像是难民的孩子,”萧琼玉扶额,“咱们只是平民百姓,不宜与这些王府是非掺和,往后就对外说他去求学罢。”
宓岑暮颔首,“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药药那儿......”
“药药必须得淡了对晏之的情谊,”萧琼玉眉心一跳,“她现在不过十三,再过几年找个门当户对不会让她受委屈的夫家,慢慢也就会忘了晏之的。”
萧琼玉不是没想过女儿与晏之之间的感情到底是兄妹之情还是已有些男女之情了,但从今日起,两人之间只能存着兄妹之情。
甚至这兄妹之情,都须得在日子中渐渐淡去。
宫廷贵胄,深宫大院,离他们太遥远了。她的女儿她比谁都清楚,受不了那些规矩束缚。
亥时过半,府中的主家都入睡了,只有一小队护院尽职尽责的巡卫着。往常这个时辰,稚宁不是在看画册或是话本子,就是已经睡下了,可今日月兮阁里里外外的烛火还大亮着,显示着这位三姑娘还未躺下。
“再把几瓶上好的伤药带上,唔,轻云,别忘了我的荷包!里面塞了安神草么?”
烛光下,少女的身姿已显出窈窕妙曼,被拉长的影子仿佛一个成年女子,婀娜又秀致。
她想着收拾了许多物件,大大小小也收拾出一个包裹,她瞧着沙漏,生怕蔺晏之又不声不响一个人偷偷走了,忙招呼着微雨将提灯点上,快步朝景行堂方向走。
蔺晏之的确就要走了,谭敦的人催得厉害,言语间都是对他这两日回来的不满,甚至敲打他报仇为上,少与这些平民牵扯。
外头的邦声隐隐绰绰,啸影跟在他的身后,两人都是轻装简行,眼见着时辰越来越晚,啸影也提醒了一句,“公子,该走了。”
“嗯。”蔺晏之轻轻将门合上。
行到门前,恰好能趁着月色望见曲桥上一行人正往这儿来,为首的提着灯笼,似乎是生怕后面的姑娘瞧不见路,一路走走停停的,却也很快就过来了。
夜幕下匆匆而来的正是稚宁,她几乎是催着轻云、微雨一路小跑过来的,见着蔺晏之还未说话,见他手执长剑站在门口,眼泪就下来了。
蔺晏之看着她眼泪汪汪的模样,心底又酸又涩,“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我若不来瞧瞧,晏之哥哥又要不与我说一声就走了吗?”少女梨花带雨的哭着,最是惹人心疼,更何况蔺晏之看着。
他只得语气带了些无奈道:“我之前不是与你说了今晚走吗?”
“可你也未说你何时回来,”稚宁在蔺晏之面前总是没理都能变有理的,她气鼓鼓的将微雨手中的包裹拿过来塞到他怀里,“都是些必要的物件儿,你收好了。”
“好。”蔺晏之应声,看着她腮边滑落的泪珠,修长的手指轻动,还是没抬起。
稚宁擦了擦眼泪,“我送你。”
“太晚了。”蔺晏之皱眉,并不赞成。
稚宁坚持,“我就送你到影壁那儿,不出门。”
“好,就影壁那里。”
两人一前一后在府中慢慢走着,蔺晏之有意将步子放慢陪着她,就如同很久以前用完暮食后,一同在月下散步消食那样。只是如今的气氛毫无当初的轻松愉悦,弥漫的是浓重的离别伤感。
只不过蔺晏之内敛,稚宁却是低着头,不知洒了多少颗泪珠了。
往常感觉挺大的府邸,如今稚宁却觉得没走多久就是影壁了。他们在影壁前站定,蔺晏之捏紧拳,强迫自己开口:“我走了,药药照顾好自己。”
“嗯。”稚宁犹带鼻音的应下,瞧着他转身要走,却又慌忙伸手拽住他的衣袖。
她的力道不大,蔺晏之轻轻一挣就能挣开,然他没有,而是转身问:“药药?”
“晏之哥哥,你会回来看我的,对吧?”稚宁预感不太好,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他这次离开,会很久不回来。
月光下,少女尚带水色的眸子凝望着她,往日那细碎如星光般的光芒被恳切和惶恐覆盖,好似生怕他给出否定的回答。
但他怎么会,他从未有那么深得坚定之心,坚定会回来的心,哪怕今日从宓府离开,不知归期,他也已有了牵绊,只是他现在还未发觉这牵绊有多深。
“会的,药药乖。”
十六岁却早早担起责任的少年摸了摸她的发鬓,狠下了心,转身大步走向府门边的侧门,随着关门声,已有青松之姿的少年离开了居住七年的宓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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