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边灰扑扑的云如重铅，便似要压到头上来一般，莫将尘、小龙女与程英三人并肩站在高处，端看这满山头的荒芜烟尘，草木焚烧后的灰烬，不由长叹。
小龙女多年与终南山山上草木为伴，如今见满山的大树草木都被烧个干净，心中甚是痛惜。她一手抱着郭襄，一手握着莫将尘的手，抿唇不语。
程英惊问道：“小师姐，这是……”
北风渐劲，雪越下越大，焚烧后的乌黑断木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积雪，莫将尘握紧小龙女的手，轻声道：“应是蒙古兵攻打重阳宫失利，昨日放火烧山泄愤。”
程英皱眉道：“蒙古人当真横蛮无比。”
她素来温婉言辞，这句话已带了大大的憎恶。
小龙女静立片刻，叹道：“这地方烧得干干净净，待花草树木再长，将来不知又是怎生一副光景？”
莫将尘知她心中难过，偏头对她温和一笑，柔声宽慰道：“新旧交互，或许来日更为可观。”
小龙女领她心意，微微一笑，道：“便是如此才好。”看了看不远处的重阳宫，又道：“全真教的道士们不知是否逃得性命？”
语意之中，极是挂念。莫将尘道：“全真教的人有他们掌教前辈安置，想来没什么大碍。”
小龙女淡淡“嗯”了一声，程英看了看天色，忧心道：“雪下这么大，再不走恐怕大雪封山，小师姐，龙姐姐，我们早点下山去罢。”
莫将尘点点头，“走罢。”
三人并肩而行，轻功疾使，不过一个时辰，已经行至山腰上，雪积了厚厚的一层，三人踏在雪上却是没有一点痕迹。
转过山腰，忽见两株大松树之间盖着两间小小木屋，屋门大敞，屋内堆着燃尽的火堆。
屋前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有什么足迹，小龙女突然想起不辞而别的李莫愁来，道：“不知师姐去了哪里？”
今早程英去李莫愁居室时，只见着小郭襄安安静静躺在石床上熟睡着，李莫愁早已不见踪影。到底是同门情谊，小龙女担心蒙古兵或许还未走远，师姐性骄，若是蒙古那些高手也在，师姐与他们起了冲突，可怎生是好？
莫将尘不愿她多伤神，道：“应是回了赤霞庄罢，但她向喜独来独往，去了别处也未可知。龙师姐无需担心，她纵横江湖十余年，大小对战怎么说都有数百，临敌经历丰富，总不会吃亏的。”
小龙女心下稍宽，点点头不再说话。
雪越下越大，三人静默又前行数里，疾行间转过一个山拗，古墓派的轻功天下无双，小龙女近来内力增进许多，脚下劲力自长。莫将尘初时倒还追的上，只是她内伤到底还未好透，到后头就慢了些。小龙女一直牵着她手，也慢了下来。
程英内力轻功均不及龙莫二人，一直落后两人，见两人慢了下来，一提劲，便追了上来。
程英不知小师姐曾在重阳宫受重创，见小师姐面色有些苍白，不免问了一句：“小师姐，你脸色不好，昨日没休息好么？”
小龙女也柔声道：“你累不累？可要歇一歇？”
莫将尘摇头，笑道：“无妨。咱们慢一点就是。”
她也并非全是因为内伤未愈，只是她前世出生时自小便带了寒疾，向来惧冷，而今虽然体质良好，还有内功护体，见到大雪却总会觉得冷。
三人脚步未停，速度却慢了许多。小龙女也觉她手心阴凉的有些过了，不由她再分说，手中暗自运气，将一股热力从手掌上传了过去。
从前小龙女练玉.女.心.经时，于这门掌心传功的法门自是纯熟无比。她近日勤练九阴真经，与莫将尘内力彼此都有了通性，是以并不怕会有冲撞抵触。
莫将尘感受着小龙女柔和绵密的内力，知她心意，也没有阻止，只静静地与她双手交握，偏头温柔地看着她。
片刻之间，全身暖洋洋的。莫将尘微微一笑，捏了捏小龙女掌心，示意她不要再传。小龙女见她面色红润了许多，才停了下来。
她刚要开口说话，忽然听见身后簌簌踏雪之声，步履矫捷，快步而来。小龙女心中生奇，轻轻道：“后面有人。”
莫将尘和程英也早已听到声响，身后一个声音笑道：“莫小邪，龙姑娘，我可追上你们啦！”
语音欢快，浑似稚童游戏时追赶到同伴后的开怀，莫将尘轻轻一笑，回头看时，是一白发白须得老人，正是老顽童周伯通。
老顽童背上负着一口大木箱子，小龙女见是重阳官藏经阁中之物，想来装着全真教的道藏经书，他才这般巴巴的背负出来。
老顽童笑容可掬地看了一眼程英，目光又转过程英腰间悬着的碧箫，奇道：“咦？难不成黄老邪又收了一个弟子不成？”
程英心中正自惊奇，心中倒是有七八分猜测他是药师曾经提到的老顽童周老前辈。她微微一笑，见礼答道：“家师正是桃花岛黄药师，程英见过周老前辈。”
老顽童啧啧奇道：“没想到黄老邪这个老东西竟然还有这么乖巧的徒弟！哈哈，莫小邪，你跟小黄蓉可不及你师妹啊！”
莫将尘轻轻斥道：“老顽童，你又胡乱编排师姐和我。”
老顽童嚷道：“我可没有编排你们！你自己说说，你师姐是不是刁钻古怪，你是不是促狭怪僻，你师妹是不是比你们俩乖巧懂礼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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