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三声一组持续不断地响起。
肖文静抖开被子,密密裹住生死不知的国王,凝眸看了他许久,伸手扯下襟口的红宝石玫瑰,放在他枕边。宝光流转的玫瑰在他青白的脸上映出一点点虚假的红。
肖文静拉开门,门鲁在外面中规中矩地行礼,眼睛越过她看向房内,露出掩饰不住的担忧神色。
“放心。”肖文静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陛下没事。他醒过来了一会儿,现在只是睡熟了。”
她闪身出来,不着痕迹地把女侍从官挤到侧边,随手拉拢房门。
“你暂时不要打扰他,让他好好睡。”
女侍从官口唇翕动了下,没出声,躬身向肖文静施了一礼,退到门边侍立。
肖文静又看了一眼虚掩的房门,优雅地理了理蓬蓬裙的大摆,端庄矜持,像一位真正的贵族妇人那样款款离去。
顺着长长的走廊前行,每走一步,就离寝室远一些,就离他远一些。
在拐角处停了数秒,肖文静终于没有回头,继续弯过拐角,朝着走廊尽头黎明的晨曦,走去。
她随途遣走了几名随侍上来的侍从和使女,等到身边没有外人,终于能够不顾形像地伸展了下酸痛的四肢。
长途旅行、宴会、与公爵谈话,对体力和脑力的双重压榨,让她累得恨不得倒地不起。
可是,得抓紧时间。
肖文静闭了闭眼,拿出强记地图的本领,迅速找准方向,在曲折如迷宫的王宫里东穿西插,很快找到囚禁公爵的偏殿。
与那夜不同的是,偏殿周围布满了王宫卫士,领头的是--子爵。
子爵一看到肖文静立刻迎上来,远远就叫道:“陛下没事吧?”
肖文静的目光停在他惶急的脸上,看得出他是真的关心国王,想必昨晚不能离岗去看望国王令他焦心如焚。
她替国王感到高兴,心中不由地一暖,口气柔软地道:“放心,陛下的伤势已经稳定,现在只需要休息。”
肖文静地说着,毫不停留地往前走,微扬下颚示意他跟上。
子爵明显松了口气,跟在她身后喃喃道:“没事就好……该死的刺客,如果知道背后是谁主使,我以骑士的尊严起誓,一定要……”
两人停在门前,肖文静故意当着他的面掏出钥匙,这是刚才她乘国王昏迷时从他身上摸走的。果然听到子爵问:“这钥匙是……”
肖文静把钥匙插进锁孔,状似漫不经心地道:“侍从官要守着陛下,所以让我自己过来,毕竟期限短暂,我还没从公爵嘴里套出话。”
她回头看了一眼,子爵炯炯地看着她,脸上藏不住半信半疑。
肖文静没理他,进了门,脊背靠在门上,“砰”一声推拢。
殿内没有窗,即使白天也黑暗如夜,只门缝里依稀透进丝淡淡阳光,照着几缕翻腾的尘埃。
她闭了会儿眼,再睁开,迎视坐在昨夜同样位置上的公爵的眼。
…………
……
二十分钟后。
“吱--呀--”随着叹息一般的开门声,阳光兜头洒下,肖文静走出大殿,眯起眼看着站在门边的青年,觉得阳光似乎在他身周打上了五彩光圈。
子爵急切地问:“怎么样?”
肖文静摇了摇头,低声道:“公爵听说陛下遇刺,什么条件都不要了,只想亲眼看见陛下平安。”
子爵冷哼一声,显然半点也不相信公爵的这番说辞,斜眼睥睨殿内。
肖文静顺他目光回头,看着公爵形容憔悴地从黑暗中缓缓走到门边的阳光下,惨淡地笑了笑,轻声道:“我承认我偷了圣物,我也可以把圣物交出来,只要让我看看他!他毕竟是……我的弟弟……”
那张温雅平和的面孔上不见做作的悲伤,只是淡淡的,反而更令人感觉他竭力隐瞒的忧愁。
肖文静看了看公爵真挚的眼,还真半点看不出做戏的痕迹,联想到昨夜他给她讲述的狗血往事,心下冷冷一笑。
子爵戒备地盯了公爵一会儿,似乎也有点疑惑。他是爱憎分明的性子,君子可欺之以方,本就不信世上有坏得无可救药的人。
肖文静撺掇了句:“你带人送他去吧,或许国王也愿意见到兄弟。”
子爵又考虑了会儿,终于下了决心,点点头,挥手命一群卫士聚拢在肖文静和公爵身周,簇拥了他们往前殿走去。
肖文静和公爵走在人群中间,公爵做出一副忧郁样儿眼观鼻鼻观心,肖文静却左顾右盼。
昨晚跟公爵说能帮他离开只是一种试探,果然,当她第二次进入大殿,公爵笑得人畜无害地道:“你只要能让我出这间殿,我自有办法离开,而且是……带你一起离开。”
于是两个人联手向子爵演了场戏,成功走出牢笼。
可是,肖文静想不到他下一步该怎么办,她边走边用眼角瞟向公爵,两人周围近百名侍卫贴身跟着,他能玩儿出什么花样?
她这一眼看去,公爵正抬手捂住嘴打呵欠,发现肖文静的注视,微笑了下,眼神中突然透出狡猾。
肖文静一怔,见他嗫唇贴近食指根部一枚硕大的祖母绿戒指,吹出一口气。
她没听到任何声音,公爵却像是满意了,放下手,规规矩矩地继续行走。
越来越诡异了,肖文静心时嘀咕,屏气凝神等待意外发生,偏偏直走到前殿走廊入口,仍是风平浪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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