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尸房,其实已成了一间冰窟。
甫一进门,寒气直逼人来,让人忘了此时正是夏季,紧接着随之而来竟还有一股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尸体保存得再好,毕竟也放了这么多天。
孟振闭住气,原想忍一忍陪同铁手与冷血一起进去,然而生理的反应哪里又忍得住。
才走几步就是一阵干呕。
铁手见状道:“孟大人应还有公务要忙吧?劳烦带路,既已到这儿了,接下来我与我四师弟进去就是了。”
冷血微微一皱眉。
孟振迟疑片刻,目光一转,凝向前方其中一具尸体,随而告辞。
冷血已走到了那具尸体面前。
死者还很年轻,十五六的年纪。
他正想说些什么,耳边已有铁手的声音传来:
“是不是觉得连这点尸臭都受不了,不配做一州父母官?而我更不该做烂好人让孟大人离开?”
冷血愣了一下,一时不明铁手怎么忽然提起这话。
铁手笑道:“你刚才皱眉了。”
——这都观察出来了?
冷血不服气地点头承认了。
“我明白你意思。”铁手道,“可是四师弟,孟大人与我们不同,我们是捕快,他不是。捕快既要查命案,尸臭是必须习惯的。可作为一州长官,他要办的事则有很多——”
“只要他能把州务办好,督促好手下捕役破获完案子,不必每一事都亲力亲为。”冷血一下子懂了,“这是所谓在其位谋其政。”
“嗯。”铁手很欢喜冷血能即刻明了自己的意思,“严于律己是对的,但事事求别人与我们一样那怎么能行?”
铁手爱与人讲道理。
对恶人,他愿意讲道理;对朋友兄弟,他更喜欢讲道理。
而冷血呢?
他不但不喜欢与一般的人多做交谈,一般的话他更不想多听。
——那是因为一般的话他根本不屑于听。
但对于正确有道理的话,冷血却尤其尤其爱听。
就像他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他便喜欢日夜抱着书卷读书。
那时他对于书的热爱不亚于对剑的热爱。
只是因为他觉得书上的话很有道理。
可听人讲话就不同了,很少有人能把话讲得如书上说的那般有道理。
铁手是这很少中的一个。
于是铁手喜欢讲,冷血一定喜欢听,一定会思考。
没有例外的,到最后冷血都会赞同铁手的话。
然后,冷血这一番思考的结果就是:
——是自己错怪二师兄了。
铁手并不是单纯爱与人方便的烂好人,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他的理由。
冷血自问要做到如铁手这般温和中坚持原则,坚定中依然敦厚。
实在太难。
正当冷血对铁手的敬佩又多了不少之时,铁手已将话题转到了正事:
“为什么要先看这一具尸体?”
“这具尸体应该是孟泽的。”
“哦?为什么?”
“孟振方才临走前便望了一眼这具尸体,而且看这具尸体的样子应该也就十五六,很符合孟泽的年龄。怎么,二师兄,我说得有不对?”
“很对,我也是这么想的。”铁手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而且你与我想的思路是一样。”
他转身,仿佛看向满室冤魂,喟然叹了一口气,随即用一种极有承担的神气与口气道:
“你看这边,我看这边吧。”
他们查案之时很少须用到仵作。
因为他们自己便不但是捕快,还是忤作。
很好的忤作。
“有伤。”冷血很快察觉出来,“其中一些是鞭伤,还有一些我看不出。”
“是刑具。”铁手道。
“刑具?”冷血眉毛一耸。
铁手当然知道他怀疑什么,“依我看,应该是私造的。”
“哦。”他虚心点点头。
冷血可以看出每一把刀、每一柄剑、每一件武器所出的每一招而造成的伤口的不同之处与等等细节之处,可却完全认不出这些稀奇古怪的刑具。
那是因为他从来不给犯人上刑的缘故。
——虽然他已办了几个大案,处理了好几个穷凶极恶且不听话的犯人。
但他不准备跟铁手解释这一点。
不管有何理由,认不出造成伤痕的凶器,就是自己的失职。
铁手替他解释了,“我想你从来不会给犯人上刑。”
冷血不应声,反而抬头瞅了铁手一眼。
——你难道给犯人上过刑?
冷血是绝对不会信的,可铁手又对这些刑具如此了解。
“我也不喜给人用刑。”铁手瞧见了冷血的眼神,心想万一他误会了,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这样最易屈打成招,不过它又的确是律法所允的,而且许多武林组织也常会动用私刑,所以我们以后办案过程中少不了遇见它,只能够学会知己知彼了。”
“不但如此,想要办好一件案子,黑白两道,什么都得懂一点。”
冷血即刻恍然大悟。
是自己太狭隘了。
这就像他不喜用剑偷袭杀人,可他必须了解如何最好地偷袭,才能避免被人偷袭。
冷血发觉自己已愈来愈喜欢听铁手说话。
“二师兄,那回京你教教我。”他又道。
“教你?什么?”
“教我认识这些刑具。”冷血扬扬眉,是真心请教,又带了一点自信。
自信铁手不可能不答应自己。
“用教你吗?”铁手微微笑道,“你太抬举你二师兄了,我可用不上教这个字。等回京了,我带你看一看。”
铁手是真欢喜冷血这点,一点既透是他天才的表现,可能这般虚心好学,那便很不容易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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