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却还是头一回知道这儿雨也会下得这么大。那是他在台风天的南方才见过的滂沱,深色苍穹好似漏了个洞,雨水源源不断、毫无顾忌地砸向人间,要吞没一切沸腾的静默与喧嚣。
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一天,也是在这个城市,也这样落着雨。那一天雨势远不如现在暴戾,甚至是温柔的;那一天他离开自己的队伍单溜出来,沿着繁华而陌生的街道向前走,思考着宇宙人间红尘黄泉;那一天他在轮回场馆的后门见到周泽楷。彼时后者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看他的眼神疑惑又戒备,三言两语来来去去,敷衍之下透出丁点试探,又因他没有敌意的接近慢慢放松下来,也递交等同的示好。
后来它偶尔会出现在他的梦境,他看见了更多的、过去没曾发觉的、属于那一个傍晚的周泽楷,因他近乎狎昵的戏弄睁大眼睛——
那里盛着满满的,只有他的影子。
无论是否虚妄,可它从此有了重量。
“那个挂件,我在车上看到他带在身边的那个,是我以前送给你的,还记得吗?从雷克雅未克带回来的小礼物,一大堆,给了朋友,你也挑了一个带回去。一开始我只是觉得眼熟,也许是同款,但后来我想起这事重新翻了一遍,这些小东西都是手工艺品,每个都不一样,你拿走的那个我印象尤其深刻——像鲸又像云,它是唯一的,不会再有第二个。”
“所以,他的挂件,是你送的。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送给他,他一直带在身边了,而且还特别喜欢。阿卓跟我说他微博经常晒它照片,到哪里都有这个小东西入镜。”
“也许你早就不记得了,但他从来没有忘掉。”
来往车辆行人匆匆,向着各自的归属之地奔行。前面是步行区域,他下了车,撑起作用已经不大的伞凭着记忆中路线一个个找寻过去。
他想起过往的种种,想起苏黎世的夏夜街头,想起十一月末的楼梯间,想起年初的电梯,后知后觉明白了所有。
他在这滔天洪水之中比任何人都要慌张,可也比任何人要笃定,心如乱麻,指向的箭头却无比明晰。脆弱的伞骨几乎要在这暴风雨中折断,他挽起袖口和裤脚,淌过灯光倒影蜿蜒的河流,穿越夜色保护下的钢筋森林,穿越城市的心脏地带,为着抵达彼方。
风不能阻止他,雨也不能。
什么都不能。
它们为他堆起轴心,细韧而安稳地长在他的身体里。
“任何人格外喜欢某样礼物都不会只是因为它自己如何如何,赠送的人加诸的意义远比它本身的价值要重大得多。”
“我不知道你……但是凭直觉和,怎么说呢,算是情敌的心意相通吧,我觉得他对你……是不是不太一样?”
“这一切也只是我的推测,没法下定论。但你对他而言肯定是特别的。”
“你想知道答案吗?你想知道——你去问问他。”
姑娘望着他,以老朋友,以旧情人,专注而恳切。
过去我们耽搁彼此太久了,门口有成千上万个,钥匙只有一把,我想它就在他那里。
——我希望你走出迷宫。
原来是这样吗。
原来他过去感知到的一切,周泽楷对他的那些模糊的,暧昧的,令人心悸的情绪,它们都真真切切存在着。
原来早就有人把一颗心捧在手上,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望着他,无声又坚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没祈求过回应,甚至不要他知晓。
他早就想过如果有朝一日对别人产生了独占欲,那一定是爱,那就是他要找的人,把他从前二十年情感淡薄的沙漠中拯救出来,给他绿洲。
所以他从周泽楷身上感受到的吸引、荷尔蒙和心动,也不是错觉。
他被困在泥潭太久,什么都雾里看花,什么都蒙着一层迷茫的的网,什么都分辨不能,一次次濒临深渊,缺了踏出那一步的勇气。而如今终于等来了命运。
喻文州问过他,少天,你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现在也在问自己,黄少天,你怎么能什么都不知道?
黄少天,你知不知道他其实——他居然喜欢你。
更重要的是,你也喜欢他。
你喜欢他。
他现在在这里了。
现在是S市入夏初始的雨夜,他本该在酒店扔掉味道诡异的西柚味草莓,舒舒服服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准备明天的对决,操纵夜雨声烦跟一枪穿云厮杀一番,场上你死我亡,场下擦肩而过。或许有短暂的对视和微笑,也仅限于此,不会节外生枝。
但他在这里。手握答案,已经不再怯弱。
周泽楷在他面前。几步之遥,静静地,好奇地望着他,像在探明他的来意,却不发一语。来时路上黄少天想了很多很多,要说的话,要做的事情,欠下的慌张和错乱,可真正到了面前甚至找不到合适的表情和动作。最后他向他伸出手:“跟我走。”
没有目的地,没有理由,没有多余的解释。
而周泽楷也没有任何犹豫,走进雨里,走向他。
从这里能看见隐约的海岸线。
老房子伫立在这里已经很多年,日日年年尘土洗礼,孤独地守着岁月变迁。曾经鲜少有人问津,直到艺术家发现了它,将它的一楼打造成别具风情的小店,访问者越来越多,但其余依旧被弃置着。周泽楷发现通向顶层的后楼梯完全是个意外,但他将天台买下来确实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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