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市茶楼人声鼎沸，小二肩搭热巾，手拿茶壶，正是忙活的不可开交。众人热论吃茶，赶上一轮跑货回来的货商，少不得上前套热两句，八卦外头风声如何。
“都让让，让让！”
一声喝叫闯入，引得众人瞩目，小二留心定神一看，不由笑声出口道。
“呦，这不是老四头子嘛，怎的，今儿你老人家又在外头见识到什么新奇事了？”
“老四头子？先前不是专给下底那处带货的吗，怎的成了外头货商？”
“咳，甭给我提那破事！要不是那祖宗爷半道强抢了我的鬃马，我也不用改了老本行当。”他大概是累急了，拿过一旁小二茶碗，仰头便是一气直灌，热茶落肚，闷出细密额汗。“外头正闹得欢呢，百十年闹活这么一场…”
“谁不知道啊，云郡那头的喜事，都要传上天了。”
一旁胡汉听得，卷烟火苗还未磕着，便开口不屑打断，紧接却换得老四头子一顿臭骂。
“呆瓜葫芦，老子要说的才不是那档子事！”
润喉清嗓一通，见众人开始有意围坐，才细慢开口道。
“外头官老爷家的小姐，看中了一穷酸书生，择了吉日成亲，与那云郡行礼，为同日。”
“本来吧，他官家事自个儿乐乎，旁人听着过过耳当场闲事新鲜也就罢，可偏偏，他家小姐眼活好，这么多户穷酸书生，就看中了那一位，一下惹起风波的。外头可都在谣传，说他不仅要断了自家百年名号，还要给祖上抹黑，再扣一把惹嫌名讳。”
拿过一旁水烟竹筒，怀里摸索烟丝卷，老手轻揉成团置放，火石轻磕，咕噜咕噜喉头上下滚动一番，抬头眯眼，吞云吐雾，好似神仙快活。
“他家姑娘，到底是看中了哪户书生，你老倒是给个准话呀！”
“蠢货，人都把话给撩明了还不懂得嘛。放眼如今天下大势，这节骨眼上还能惹来风波惊动的，除了仙家，还能有啥？”
“仙家？难道，是那落户庸岭的？”
“咱仙家里头的破败书生，除了他还有谁？选的吉日正巧与云郡盛家相碰，我看，怕不是想沾沾他家的喜气，盼着给自个儿改运呢。”
“可得了吧，他家祖上贪婪惹祸得回来的报应，就该好好受着赎罪才是。”
众人起调话头，一下勾起陈年往事，一众货商大汉即刻大声附和，有如义士附身。一张海口唾沫横飞，似有肝胆热血上头。
“行了，他家祖上做了什么，该受什么，这都是娃儿的事，咱们，可管不着。”老四头子不满众人议论，怪脾气上头，反倒出言袒护。“好歹是和那祖宗同读过的，你几个老屁虫，说话也总该给咱家主长脸才是，尽挑这么个旧事话头起哄，旁人听见咋想的？咱清澜地方今时不同往日，总该顾忌着点才是！”
茶桌老汉受得训斥，一时无话，后头小二见状，提起热茶，捧拿热包上前吆喝。
“是是是，您老头子说得对，现今咱家收得各方小众，得仙法融会，成大家之首，自是比得从前风光。家主奔波劳累，咱底头小民力有不及，只能嘴巴功夫使劲，不添烦忧便为好事。”热茶装碗，蒸包上桌。“热锅包子，暖和！老头喝碗热茶暖身，都是自家人，可别伤了和气…”
“啧，马屁孩儿。”
小二只作笑脸卖相，手上功夫却未停歇，茶碗递得，老头皱眉接过，停顿片刻，抬手入口，升得热气面红作衬。
人声渐起，小二热巾搭肩，依旧忙活。
秋气已过，寒风刮道。山间密林落叶纷飞，只剩得枝丫留根，静候雪日铺盖，来年新芽再生艳色。小调远传，耳闻哼唱，伴得几声铃铛作响，前头醉影入目。
“好酒！”
身影摇晃，脚步虚浮难定。后身背包插旗挂号，木牌晃动作响，依稀能认道长二字。
“既得好酒，独饮自乐，如何尽兴？不如慷慨敞怀，同道碰杯？”
突闻一声附和问句，老道还未抬头察看，紧接便得两声飞刀厉声。脚底打转，摇身晃走，躲他玩闹小刀，还不忘喉头一口好酒吞咽。
“哪来的野毛孩，怎敢和我同道并称？”
得了空隙功夫，抬眼四周搜寻，却未见枝丫人影有立。老脚步伐难定，脸似关公红面，酒嗝喉头频出，飘传酒味甚浓。手擦小眼眯缝，弯脚慢底打转，却仍难寻旁人踪影。
他只当是毛孩撒野，训斥两句自会收手归家。捧起怀中美酒正要畅饮一番，旁儿横切却有银色入眸夺目，当下反手下打，意图破他白刃攻势。
老道一手打下，却觉触如软棉，弯刃摇摆，剑身游晃，不似寻常兵刃。手腕轻转，改起白刃攻势，顿如灵蛇起头，尖刃直冲胸怀。美酒当头，难舍半分，顺力起抛上头，双手发力狠夹，使他一招白刃空接，控他剑刃难回。
本想顺势折断，怎料劲使入剑不得出力，再瞧才觉，眼前白刃已没了方才厉气，现下只得一软棉骨架，轻软缥缈，难称为剑。老道眯眼细看，却因酒劲上头难定显像。对头听得一声轻笑，腕力轻使，突觉手中白刃顿有狠劲加身，怒劲直冲。
他险些要控制不住，脚作弯弓马步后挺滑泥，抵他方才蓄力猛冲攻势。剑尖已抵眼前，饶他眼见难定，此刻也能见着那白刃上头，有灵力淡流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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