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就没再去找过祝焱。我真的替大少爷不平。
“大少爷，祝焱回来了，要把孩子的事告诉他吗？”
“不必。孩子……孩子已经不在了，是我没照顾好他。”大少爷垂下眼眸，“告诉阿焱，让他也跟着难过，不要了。”
“难道他不该难过吗？为什么大少爷要自己一个人受着？”
“阿焱现在很快乐，比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快乐。为什么要故意给他添堵？我怎么能那么坏呢？看到他快乐，我也应该高兴才对。”大少爷苦笑了一下，“若我想不开，只是自己心胸还不够。”
“也许……也许他知道了孩子的事，就会回心转意。”
“他已经把心交给别人了，他都不想见我，怎么会回转呢？他和别人也会有孩子啊。”
“可是……”
“绸缎庄的账本拿来了吗？”大少爷不愿意再提这件事了。
“送来了。”
“前些日子从苏州请的刺绣师傅到了吗？”
“到了，我让她们来见大少爷。”
“嗯，顾家的绸缎品质不输与苏杭，再加上精湛的苏绣，成衣的价格就可以翻数倍。”
我带了几个绣娘进来，大少爷对她们十分客气，拿出顾家的面料样本，询问她们绣什么图样最好。她们就拿出自己以前的图案给大少爷看，有一幅是虎丘风景。
大少爷看了很久，才问了一句，“虎丘今年下雪了吗？”
“回大少爷，下雪了。”
“那很好。”大少爷眼角弯成一抹柔和的浅笑，却又有些伤感，我担心他笑着笑着就会掉下眼泪。不过好在大少爷自控能力极强，终是没有哭，他让我带绣娘们去绣房了。
快到腊月了，对账收账，发放工钱，大少爷总是忙到半夜，我就坐在旁边打瞌睡。一天夜里，我听到墙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以为有贼，正要出去看看，房门就被人推开了。是祝焱，他呵呵笑着，进来就反手锁了门。
“哎呀！你们家外面的柳树枝杈高了不少，我很费了些力气才爬上来。以前外墙上有个洞，那块砖是我抠出来的，为了爬墙方便，是你祖父又给补上了吗？”
“你快滚！”我替大少爷下了逐客令。
可祝焱并不理我，视我为无物，“棋清，我本来是要去你卧房，钻进你被窝里，和你躺在一起说话。可是我看到你书房的灯还亮着，我就来了。”
这他妈是你家啊！你想进哪个房间就进哪个房间！
“我进来半天，茶也没有一杯，顾家就是这样招待客人吗？”祝焱无赖的盘腿坐在地上。
“阿焱，你别坐地上，冬天地上凉。”
好几年没见面，重逢后大少爷对祝焱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地上凉！
祝焱站起来，死皮赖脸挤在大少爷一个座位上。大少爷只好起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我怒道，“你再不走，我喊人了！”
“小向欢，知道你自己什么身份！你大少爷还没说要我走呢！你喊啊，你喊啊！喊了试试。哈哈哈哈！”
大少爷端坐在灯下，烛光映着他白皙的侧脸，如同一尊庄严妙丽的观音。
祝焱的手指抚摸着大少爷的脸，“真美！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总是能惊艳到我，是因为我好长时间没见你了吗？”
大少爷侧过头躲开，“阿焱，有什么话就说吧。”
“棋清，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来吗？”
“为什么？”
“我要成亲！”
大少爷的睫毛翕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我要娶茗哥，不为别的，就为他什么都不问，就跟我跑了。”
“恭喜。”大少爷轻轻叹口气，“年轻真好，可以什么都不问，就跟一个人走。”
大少爷像是在说茗哥，也像是在说自己。他还不到二十五啊，却已经忧郁得像个悲秋老人，羡慕年轻的好。他像茗哥这个年纪时，何尝不是什么都不问，就跟着祝焱跑了？可祝焱却没有珍惜。
祝焱看出了大少爷的心思，“棋清，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啊，你也跟我跑过，可你知道你和茗哥差了什么吗？”
“阿焱，我不知道，你告诉我。”
“哈哈！我也不知道！顾大少爷怎么会输给一个男娼呢？”祝焱大笑着，然后他倒骑在椅子上，又像个骑木马的孩子一样，咣当咣当，把椅子往前进了两步，凑近了，和大少爷脸对脸，一字一顿道，“因为除了茗哥，我对谁都不想负责。你说奇不奇怪？”
大少爷的脸色瞬间惨白，眼神失落，没有任何光彩，“好，我知道了。”
“当然，我娘那关有点难，茗哥是个小倌嘛。”祝焱打了个哈哈，“不过我会说服她，只要我想说服，就一定会说服她。我娘点不点头，还要看我愿不愿意尽力。为了茗哥，我会尽全力，他值得。”
祝焱言外之意，他当年并没为了大少爷尽力说服祝夫人，大少爷不值得。
“那很好。”
“这么大度啊？一点都不在乎吗？顾大少爷就没有其他的话要同我说吗？”
“没有了。”大少爷站起来，后退了一些，有意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那我有了好消息就来告诉你。”
“好。”
“你到时要送我一份大大的贺礼。顾大少爷的手段最高明了，最会赚钱了。”
“你想要什么？”大少爷缓缓转过身来，“阿焱，现在我还有什么是你还想要的？”然后他微笑起来，“是贡茶的名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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