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坐在殿下的，左手一块马蹄糕，右手一块茯苓饼，兀自吃得不亦乐乎的红裳小丫头，昭德皇后先是愣了一下，旋即眉心微蹙，声音低低地道：“鸳儿，你的意思是……”
在昭德皇后犹豫着是否要将后面的话当着小丫头的面说出口时，慕翎太子却已经大大方方地点头，坦坦荡荡地说道：“儿臣虽不愿娶妻，但阿媛却可以赘婿。”
许是突然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嘴里叼着一块茯苓饼的小丫头倏然抬头看向她家皇兄，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呀眨地，澄澈的眸子里充满了天真无邪。
慕翎太子见状，笑容温柔地伸出手去，将小丫头嘴角沾着的糕点碎屑抹掉了。又摸了摸小丫头那毛茸茸的脑袋，以眼神示意小丫头继续吃她的糕点。
被自家皇兄蹂躏了一把后，小丫头朝她家皇兄笑了笑，果真就低下头去，继续专心致志地啃她的糕点去了。
坐在殿上的宣武帝看着殿下的兄妹二人如此和谐友爱的互动，宣武帝深吸了一口气，才压着声音问：“你想过继阿媛的子嗣？”
宣武帝这话才问出口，慕翎太子尚未来得及回答，昭德皇后就先点头附和道：“将阿媛的子嗣过继到你膝下，日后让阿媛的孩子继承皇位，到也的确无不可。”
在子嗣传承这方面，昭德皇后到底还是要比宣武帝看得开一些的。
毕竟不管是慕翎太子还是凝胭公主，他们都是从昭德皇后身上掉下来的肉，昭德皇后对这一双儿女的疼爱，都是差不多的。
既然慕翎太子如今明确表明了他不愿意娶妻纳妃。那么退一步，将凝胭公主日后的孩子过继到慕翎太子膝下，也是一样继承这华熏国的皇位。
反正不管是慕翎太子的子嗣，还是凝胭公主的子嗣，总归都是昭德皇后与宣武帝的后人。
既然慕翎太子自己都表示无所谓，那让凝胭公主的孩子继承皇位，不也一样？只要这华熏国的皇位上，坐的是她与宣武帝的后人，昭德皇后就没有任何意见。
然而，对于昭德皇后的附和之言，慕翎太子却缓缓摇头，否定了：“父皇母后误会了。儿臣虽只是阿媛的兄长，但儿臣对阿媛的疼爱，并不比父皇与母后对阿媛的疼爱少半分。儿臣……又怎会忍心去抢阿媛的孩子？”
听了慕翎太子这话，宣武帝沉默了两息，才缓缓开口：“那你的意思是何如？”
“儿臣的意思是……”背靠着宽大的椅背，慕翎太子抿了抿唇，斟酌着言词，缓缓道：“若阿媛长大成人时，儿臣却已不在了，父皇与母后尚且身康体健，便给阿媛寻个愿真心爱护她的男子，入赘我锦氏。以后……父皇就直接将皇位，传给阿媛的子嗣……”
恰在此时，退出殿外去安排午膳的玉莲带着一排手捧托盘的宫娥回来了，脸色沉郁的宣武帝当即摆手道：“罢了，今日元日，且先不谈这些糟心事了。都入座用膳吧。”
随着宣武帝这一声吩咐，慕翎太子和昭德皇后都识趣地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皆顺从地起身移坐到了饭桌前。
慕翎太子起身的时候，见坐在他旁边的小丫头还在埋头啃糕点，不由得失笑，伸指点了点小丫头的额头，柔声提醒：“好啦阿媛，要吃午膳了，少吃些糕点。不然你的小肚子可就没地方安置八宝兔丁和水晶肘子啦！”
如此笑语罢了，见小丫头虽面有不舍却还是听话地放下了她手里的糕点，慕翎太子温柔地笑了笑，伸出双手将坐在椅子上的小丫头抱进了他怀里，径直将人抱过去饭桌前，将小丫头安置在了他旁边的凳子上。
待到人都坐齐了，坐在宣武帝右下首的昭德皇后才声音低沉地道：“你们皇高祖母新丧，我们这些做晚辈的理当守孝，半年内不好饮酒吃肉。所以今日，母后只让膳房做了四道荤食，权且给你们兄妹二人解解馋。待过了今日，你兄妹二人还是要继续茹素的。”
华熏国锦氏皇族的规矩，但凡有直系长辈辞世，直系晚辈除了要守孝三年外，还要在长辈辞世的半年内茹素，以此为辞世的长辈积福。
故而在宣昭太皇太后薨逝后，上至宣武帝、昭德皇后；下至慕翎太子、锦画堂，这一家四口至今已茹素两个月有余了。
半年的茹素期。这对于昭德皇后和慕翎太子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毕竟昭德皇后和慕翎太子平日里也大多是茹素的。尤其是慕翎太子，甚少食荤腥之物。
宣武帝也不觉得这半年的茹素期有什么难熬的。
毕竟当年宣孝帝薨逝的时候，宣武帝也经历过这半年的茹素期，也算是有经验的“过来人”了。
但这半年的茹素期对于无肉不欢的锦画堂而言，可就要了命了。
上一世的锦画堂在这个时期是个真正的、不择不扣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大人让她茹素半年，她明面上虽应下了，但背地里该吃的肉那是一口也没少吃。
可如今锦画堂这幅幼小的身躯里装着的，却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
如今让锦画堂再如上一世那样背地里偷偷吃肉，锦画堂是做不来了。
她实在没办法为了区区口腹之欲，就昧着良心破了这守孝的规矩。
但真要让锦画堂规规矩矩地守着茹素半年的规矩，锦画堂又确实难受……
所以之前锦画堂跟慕翎太子说，她笑是因为今天午膳有肉吃，到也算是句真心话。
话说回来——
在昭德皇后说完话后，坐在昭德皇后对面的慕翎太子很是端方儒雅地应了一声：“是，儿臣记住了。儿臣谢过母后。”
锦画堂则仗着她“年纪小、不懂事”，也没说她记没记住，只笑嘻嘻地跟着嚷嚷了一声：“谢谢母后！”
“食不言，寝不语。”坐在主位上的宣武帝抬手执箸，沉声吩咐：“都用膳吧。”
如此言罢，宣武帝便就近夹了一只五彩素菜卷送入了口中，细嚼慢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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