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正在人们仓皇乱窜的时候，头顶传来诡异的轻响，仿佛暖炉中的炭火窸窣作响的声音。人们恐惧地抬头，看到宴客厅中央，那团高达天顶的影子周围冒泡一般浮现了无数个火球。它们庞大而结实，在空气中迅速凝聚成形，忽然就消失在原地，拖着一条长长的火光尾巴，向密集的人群袭来。人群又尖叫着从门口散开。
一枚火球砰地把最豪华的巨**灯撞歪。人们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吊灯整个坠落，准确地砸在奥利金的国王包拉斯下半身。一声巨响和惨叫同时响起。
“天哪！”侍卫露出天塌了的表情，扑上去七手八脚地救他，却被横空射出来的火球击中面部，向后飞去，捂着燃烧的脸凄厉地惨叫起来。火球在空中滚了两圈就消散了，很快又一个聚集起来。
被实心铁铸的吊灯从几米高的地方砸中，这人的骨头肯定已经粉碎了不止一根两根。包拉斯痛苦地仰起头惨叫，试图把吊灯推开，但那无疑让他更痛苦。他的呻吟被淹没在满屋子的凄厉尖叫中。吊灯接二连三地砸下来，有人当场被砸死。更多人被火球追得到处跑。光源只剩下桌上的烛台，明亮奢华的大厅转眼成了炼狱，火焰点亮着绝望扭曲的脸。
慌乱中谁也顾不上谁。清醒着的仆人和女郎们先逃了出去。火球追在后面，逃出门的男仆急忙将大厅门合了起来，把火球关在了厅堂里。听到火球打在门上的闷响，恐惧中的人们面面相觑，最后决定从外面把大厅门锁了起来。正逃到门口的斐洛波门和战马就这样被锁在了厅堂里。
“从窗户爬出去！”战马说。斐洛波门啧了一声，看了一眼窗户，又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包拉斯，眼神变得阴暗起来。那个刚才还以掌权者的姿态羞辱他的魔鬼现在的样子十分悲惨，但还活着。
大厅中剩下的都是醉得在地上爬的高官们，和几个守卫。有人找到了被锁住的大门，使劲地拍，大哭大叫。有人在守卫的帮助下往窗外爬，还没来得及爬出去的不是被火球击中，就是被恶魔的触手吸走。无法被扑灭的地狱火像撒入冰块的开水，快速扩散，腐蚀着人的骨肉，把人烧成火人。
还有被点着的人不顾疼痛地想去救包拉斯，却被他尖叫着挥开。
“莱克格斯！”包拉斯嘶声喊着大祭司的名字，“去找莱克格斯！只有他能救我们！”
“莱克格斯啊！”被火烧着的人们于是惨呼着大祭司的名字。
包拉斯忍痛掀开了压在身上的吊灯，试图爬下长榻，余光却看到有人从火焰中向他走过来。那人在恶魔的触手间一步一个脚印，火红的光在他脸上投下仇恨的阴影，不祥地闪动着。是海国的王子。
是他，一定是他捣的鬼！
包拉斯蹬着两腿勉强坐起来，却一不小心翻滚到地上。他恐惧地两手乱抓，在地上抓到了一把叉子自卫。
然后那只手就被一只角斗士的革靴踩住。包拉斯惨叫起来，绝望地抬头，看到斐洛波门正面无表情地抓起一只烛台。他拔掉了上面的蜡烛，掂了掂，然后举起了烛台。
“不！”包拉斯短促地叫了一声，就没声音了。斐洛波门用有着插针的那一头砸那颗整个大陆最值钱的脑袋，砸到第二下的时候包拉斯就不动了。但是斐洛波门还是连着砸了十几下。
奥利金有史以来，有大约一半的国王是被刺杀身亡的。但要论尸体的惨烈程度，面前的这具可以挤进前十。几分钟以前他还权势滔天，现在已经成为了一滩难看的肉，一文不值了。
斐洛波门复完仇，丢掉烛台，瞪着那颗被打烂的头，扭头就想吐。战马用短剑劈开了试图偷袭斐洛波门的火球，跑到他身边。
“战神啊！你干了什么！”他低呼。他不知如何描述，但海国人绝干不出这种事来！
“他不是你们的想杀的人吗。”斐洛波门强行咽下想吐的感觉，掩着嘴虚弱地说，很看不上他这副一惊一乍的态度。他转向窗户，沉吟：“火球碰不到窗户，可能窗户上有防御术……”
他正在想对策，战马又击退了几个敌人，走过去一把推开了窗：“但是没上锁。”
斐洛波门：“……”
战马从贵族身上扒下两件厚外套，丢了一套给斐洛波门。他在恶魔的触手追上他之前从窗口翻了出去，然后就听到了身后的呻吟声。他回头看去，斐洛波门将手支在窗台上，正忍着痛，笨拙地往外爬。
战马心情复杂地看着他，那伤的确很重，但那人裹着极厚的外套手脚并用的样子看起来也太像白痴了。
“你杀人的时候不是很神气吗。“战马忍不住讽刺他。斐洛波门突然痛苦地闷哼了一声，脚踝被触手卷住往房里拖回去。战马大惊失色，冲上去抱住他的上半身，拼命地扯他。
他最终从恶魔手中夺回了海鹰的身体，两人摔在房外的草地上疯狂喘息。
战马把斐洛波门从地上扯起来，动作一点也不客气。刚走出两步，感到身边的人停了下来。他不耐烦地抬起眼来，惊觉他们的不远处，树的阴影里站着一个穿着白袍的人。黑夜中，那人一动不动地伫立，从窗户注目着宴会厅里发生的一切，像一头迷失在雾中的鹿，孤独而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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