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身都在哆嗦，一声又一声呢喃，“棠棠……棠棠……”
都是我，让你受了这么大的苦，都怪我……
姜礼鼻头发酸，渐渐地视线有些模糊，等到温热的液体打湿了口罩，他才知道自己哭了。
少年一路走来，姜礼不知见过多少阴谋算计、豪门内情，早就练就一副铁石心肠；律师生涯并非一帆风顺，时不时有威胁暗杀，见过的伤残尸体、血肉模糊不知几何，姜礼都一一挺过；在美国街头，差点儿被子弹打中心脏，就偏一厘米，取出弹头的时候，他疼得全身都在痉挛。
但无论多苦多疼，都比不上今天陪唐棠的一次生产。
姜礼不怕死，看别人生离死别也只是冷眼旁观，但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他也怕，看唐棠流那么多血，他真的好怕唐棠有什么三长两短。
他注视着嘴唇干裂发白的唐棠，泪盈于睫，“棠棠，是我不好……”
做手术的德国医生听不懂姜礼在说什么，但人悲伤到了极致，不用语言情感也能共通，感叹这真是个无比爱自己妻子的人。
“孩子出来了！”
护士长高兴地大叫，但姜礼没有听她说了什么，赶紧凑到唐棠跟前，用棉布给她擦汗，哽咽道，“棠棠，是不是很疼？”
唐棠草草看了一眼孩子，便让人抱走了，她累极了，但睡过去之前还要安抚好眼前这个慌乱的男人。她费力地抬起手，姜礼知道她想做什么，把她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上，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
“老公，别哭了，”唐棠有气无力地打趣，“好像是你生孩子似的。”
姜礼努力挤出一个笑，睫毛湿漉漉的，眼神满怀深情，“只在你面前。”
他话说的没头没脑，但唐棠瞬间就明白了。
只有在你面前哭。
她嘴角勾了勾，弧度很浅，“我困了，要睡会儿……”
“好。”
姜礼爱怜地蹭蹭她的手，才依依不舍地放回去，吩咐护士们把她送进病房。
*
等唐棠再张开眼睛的时候，淡黄色的天花板很是温馨，身上不太黏腻，连带着脸都清清爽爽，应该由专人清理过了，唐棠心里轻快不少。
她一转头，便看见身边躺着的姜礼。
他看上去疲惫极了，双眼紧闭，下巴冒出青青的胡茬，但唐棠刚一动作，他就睁开了眼睛。
“醒了？”姜礼声音很沙哑，眼睛里满是血丝，他把唐棠的一缕碎发别在耳后，温声道，“想喝点儿乳鸽汤吗？”
“来点儿素的吧，”唐棠没有什么胃口，她心疼姜礼，“看你胡子都长出来了，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姜礼轻轻一笑，“你喝汤的时候，我去刮胡子。”
唐棠差点儿被他的笑迷惑，只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忘了点儿什么，忽然想起来，“……孩子呢？”
她瞪大了眼睛，“这么久了，你怎么提也不提？”
怎么当爹的？
“在温箱里，是个男孩儿，很健康，你若想看，我让人抱来，”姜礼摸摸她的发顶，“你最重要，我得照顾好你的身子。”
唐棠心里一暖，又一想不对，“那你不喜欢孩子？”
姜礼哭笑不得，“两个都喜欢，但最爱你，好不好？”
唐棠这才满意的点头，“孩子就在温箱里待着吧，抱来抱去不方便，等会儿我过去看他。”
姜礼端了一盅人参银耳汤给她，“好。”
唐棠生了个大胖小子，一双丹凤眼格外像姜礼。双方父母都很高兴，找人起了几十个名字，最后唐棠敲定叫姜一斐，一表人才、文采斐然之意。又起了个小名儿叫阿蛮，父母觉得有曹操谋略凛然之气质，唐棠单纯觉得小孩子还未张开的圆溜溜凤眼，像极了某漫画里的红毛大头小狐狸。
唐棠指着姜礼，乐不可支，“你是大狐狸哈哈。”
姜礼：“……”
唐棠坐月子期间，姜礼把家里的大小事物都打理得井井有条，除了喂奶唐棠亲自来，其他事情尽量不让唐棠过于操心，晚上姜礼也哄孩子睡觉，等阿蛮大一些，换尿布，冲奶粉，姜礼亲力亲为，做得无比熟稔。带孩子这件事上，他们夫妻二人尽量自己来，只有一些边角碎末的家务交给佣人。
但当夫妻二人出去游玩、逛街时，狗仔拍到，大书特书，什么时候都不缺搞事情的，网上一些不和谐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压根儿不认识唐棠，嘲讽唐棠身材走样，不再适合演青春少女，心疼姜礼等等，看到的时候，唐棠还没说什么，姜礼已经怒火中烧了。
*
“这都很正常，我国对女明星严苛的要求已经到了病态的程度。”
唐棠安慰姜礼。
她回想起之前看到的种种□□，某女星因为和爆火的男星拍戏被全网骂不配，更有十几岁的国民闺女为此避男团如蛇蝎，之前大家都很喜欢的实力派女演员，就因为结婚生子被黑得体无完肤，重新复出拍戏都一片嘘声，言之凿凿有理有据的指责她并不适合再演少女人设的女主，好像只能演大妈似的。
但这就是社会趋势，舆论的大山压下来，就算人是清白的，最后还得会被压死，但大山上的每一粒尘土都觉得，自己没有错，错的是大山。
唐棠看得明白，并不过多理会，都推给黄鑫处理。毕竟人生短短几十年，她自己过得享受就行了。其他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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