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秋要是“早起”，火烧云还挂在天边，人就已经从树上窜下来，正赶上陶竟颜的晚饭时间。
每道菜尝过两口，梧秋放下筷子，百无聊赖地用手撑住头，用眼神无声地述说：吃快点，再吃快点。
陶竟颜不动声色地问：“不吃了？”
食物当前，一介吃货居然不为所动，不是吃错蛊，就是拉肚子，或者两者均沾。
“要吃，吃早饭。”梧大爷翘起腿，端起架子。
陶竟颜早就习惯他为老不尊，坐没坐相又算什么，言语里尽显懒得搭理：“你面前不就是。”
“那是你的晚饭，不一样。”
有长进，知道早饭和晚饭的区别了。终于不再是那个“不就是饿了吃困了睡，不同时辰还能有高低贵贱”的梧老前辈。
陶竟颜甚是欣慰，脸上却不显：“等我吃完。”
有求于人，梧秋不好耍无赖，百无聊带地等，望眼欲穿。
喜欢观察其他人的人，往往不喜欢被人观察，陶竟颜也不例外，为了转移梧秋的注意力，他开口：“无聊可以和我聊天。”
“聊什么？”梧秋显然不觉得天天闷在山上的人，能有什么好谈资。
“聊我爹。你那么喜欢他，总不是看脸吧？”谈资没有，共同话题还是能拖出一两个，再加上陶竟颜一激，不愁梧秋不上钩。
用猫尾巴草在猫面前摇晃，梧秋想也没想就扑上去，振振有词：“别侮辱我对老大的感情，我是真心的！”
对人家儿子真情告白，这场面怎么看怎么诡异。好在经过两世洗礼，陶竟颜早就摸清梧秋的本质，对他各种惊世骇俗的举动，再也生不出多少感想。
说实话他们还挺像，都在某些方面没什么底线。
“说说都知道什么，除了我长得像他这点，他人怎么样？要是和你一样就不用告诉我了，给我留点念想。”
印象里梧秋没有主动提及过和陶父的上下级关系，新鲜归新鲜，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陶竟颜没有深挖，而是讲话题引向预设的方向。
“老大和我不一样！”梧秋炸了毛，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陶竟颜好像在损他，又好像没有。
老大那么好，本来就不能拿他这种小喽喽来比。
梧秋不知道除了直白的诋毁，还可以挖坑让人自己跳，陶竟颜是那种会拎着铲子等填埋的类型，埋完还不忘拍土，夯实。
“老大他人很好，就是有点……我也说不好，反正他整天念叨我听不懂的东西，大家都说他迟早要从教里叛出去，我不信，还和其他人打过架。”
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没有一件说到重点上，要不是知道梧秋是真傻，陶竟颜肯定会质疑他故意避重就轻。
梧秋的聊天方式就像咬尾巴转圈，一圈一圈绕得人头晕，累得半死，最后还没咬到。
不提点一下不行，陶竟颜将关键词串联起来，当做路标：“他一个负责处刑的护法，有什么叛不叛的，就算想走，凭他一身四生化形，正道也没人会接纳。”
“你怎么知道……哦，肯定是你娘告诉你的。”本来还惊讶陶竟颜到底怎么知道教内机密，一想到他的身份，梧秋作出自认完美的解释，“看吧，你也和我想的一样。那些正道不都是肤浅的蠢货嘛，哪能看透老大秀内慧中？”
陶竟颜很想说，成语不会用就不要用。
还有谁和谁想的一样了？被言语侮辱的陶竟颜，强压下一巴掌呼过去的冲动，耐心倾听。
看来梧秋根本不知道他娘去世的具体时间，那会儿他连爬都没学会。或许他娘真的告诉过他，如果隔着肚皮对一团肉念叨也算的话。
枉陶竟颜以为梧秋没有亲自动手，也会参上一脚，结果是他一厢情愿，盲信了一个半辈子。
“老大不愧是老大，一出马，把正道的狗眼都闪瞎，连燕家的——就你娘，每次见面一口一口邪道淫贼地栽赃嫁祸，最后还不是屁颠屁颠地跟在老大身后跑。刚开始燕家还说要搞老大呢，就让最厉害的找老大单挑，你猜怎么着？”
梧秋故意卖关子，虽然陶竟颜很想食不言，看他那副兴奋劲，只得放下汤碗，不咸不淡地捧场：“怎么着？”
梧秋摇头晃脑：“具体怎么着我也不知道。”
陶竟颜颠了颠手里的碗，心说汤水泼过去，会不会比枕头更容易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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