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个毛驴车挺不容易，毛驴需要草料供着。易洪福每逢星期天，都要拎着个镰刀领着大弟弟上山割草。
不过他割草的去处和智聪不同，智聪是专门捡干草割，他只奔青草去，趁人不注意，还经常偷割麦苗什么的。
往回运草的差别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智聪是费劲巴力的往回背草。人家易洪福割够了青草，又到地里偷点儿苞米摸点儿青菜，捱到天傍黑他母亲没有活计了才赶着毛驴车来接他。
娘儿仨把偷来的东西放到车板上，上面盖上青草，用绳子捆绑结实，再坐在毛驴车的辕上，吆喝着毛驴往家奔。
智聪经常是吃完晚饭后，才听到易洪福家那儿响起毛驴脖子下丁玲当啷的铜铃响，间或传来毛驴“啊呜，啊呜”的喊饿声，就知道他们娘们割草回来了，赶紧找个由头，飞跑着去他家帮他们干点活。
易洪福家院里堆满了青草，院门口是一堆驴粪蛋，散发出含着青草味的臭味。
易家兄弟经常帮母亲用铡刀把青草铡成一小节一小节，方便毛驴咀嚼，智聪也经常来帮他们铡草。
不同的是，易家兄弟铡草是每天必须做的工作，智聪只是当做偶尔的玩乐。
易家母亲赶着个毛驴车到处拉活，街面上的奇闻怪事见识的多，回来说给孩子们听。易洪福慢慢养成了喜欢打听的习惯，校内校外，家长里短，基本没有他不知道的。
只可惜他生晚了几十年，要是当年能跟着戴局长，毛局长混，轻轻松松就能混上个情报处长当当。
“智聪，知道咱班任老师为什么那么厉害吗？”易洪福神神秘秘，胸有成竹，等着智聪摇头好出卖点新闻，借此提高自己在智聪心目中的知名度。
“不知道呀，她怎么那么厉害？”智聪果然上了套。
“黄老师以前是打篮球的，她个头高篮球打得好，在市里都有名。”易洪福先为自己的班主任吹上一通，好像这样他也能跟着沾点光。
“这个谁不知道呀？我早就听说过，她投篮投得贼准，扣篮更厉害，净给人家盖帽。”智聪没让易洪福忽悠住，趁机也吹吹牛逼，显摆显摆自己的见多识广。
“盖帽厉害能咋的？她现在还敢给咱盖帽呀！她厉害可不是因为打篮球，她是老姑娘，你知道吗？凡是老姑娘都厉害。”易洪福显摆上了。
“老姑娘，老姑娘是什么意思？”智聪的短脚立马就显现出来，因此放下面子，来个不耻下问。
“你连老姑娘都不知道，老姑娘是咋回事呢……”易洪福模仿老师的口气，开始传道授业解惑:“所谓老姑娘，就是从来没结过婚，一直自己过日子的女人。”
“啊？”智职吃惊的张大了嘴，觉得不可思议:“咱老师看上去得有30多岁，怎么还没结婚呢？你糊弄鬼呢。”
易洪福轻蔑的嘲笑智聪:“30多岁？，她都41了，快赶上当奶奶的岁数了。”
智聪沉默下来，很为黄俊莹老师感到担忧，这么大的岁数，又是那么高的个儿，还那么厉害，恐怕这辈子得一个人过了。
“不知道他为啥当老姑娘了吧？”易洪福见智聪发呆，又开始装起了老师。
智聪疑惑地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真的不知道。
易洪福突然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嘴靠在他的耳朵上，小声说话呼出的气流弄得他耳朵直痒痒:“我就告诉你一个人，你千万谁也别告诉，万一传出去她能恨死我。我猜呀，她以前打篮球的时候肯定是让篮球把那里给打坏了，结不了婚了，所以当了老姑娘。”
智聪的心猛然抽了一下，朦朦胧胧有了某种意识，身体的某个部位也似乎蠢蠢欲动。长这么大，他第一次有了这种感觉。
易洪福忽然掏了他一把，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智聪被人发现了小秘密，闹了个大红脸。赶紧转移话题:“唐冰老师好像比咱老师还厉害，难道她也是老姑娘呀？”
易洪福又轻蔑地冷笑一声:“你算猜对了一半，她比老姑娘还老姑娘，她是个二尾子。”
“二尾子又是怎么回事儿？”智聪这回更迷惑得一点也摸不着头脑。
易洪福的神态达到了教授的级别:“这个也不怪你不知道，二尾子非常稀少，它既不是男人，又不是女人，同时又是男人，又是女人，你明白了吗？”
智聪彻底蒙圈了:“我明不白，不明白。”
“不明白，自己慢慢琢磨去吧！”易洪福扬长而去。
一中的操场跟五小学比更宽大，正对教学楼后门是一条林荫大道，长达四五百米，通到一座破破烂烂的楼前大门口处。
这座楼好像经历过一场残酷的战争，墙面上到处坑坑洼洼，门窗全都七零八落，上面一块好玻璃也没有。
据易洪福报道:这座楼原来是个大礼堂，那场运动开始后，一伙学生以此为根据地，抵抗另一伙学生的进攻。双方战至酣处，甚至从兵工厂弄来枪和手榴弹，真枪实弹展开厮杀，虽然没有死人，却也伤了好几个。
受损失最大的就是这个大礼堂，已经破烂到无法修复，只好弃置不用。
学生们都视这里为禁地，很少有人靠近。
几年后，智聪找僻静的地方炼功夫，在这里练了几天。才知道这个大礼堂已经成了人和动物的公共厕所，到处都布满了干巴巴的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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