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大南国新一任的国君登基了。
世人皆知,这位小南君登基不过短短两年,便就忘记了当日初踏上他们家祖宗以骨血汗泪铺就出来的玉阶时,所立下的誓愿。改为终日吃喝玩乐,不理朝政,极其……昏庸无道。
世人皆叹,一连摊上父子俩凑一对的失道之君,这南国的祖宗基业哟,迟早要教这些个昏庸无能的子孙后代都给败光了去。
京都近来又有传言,说这昏君终于腻不住宫里的孤单寂寞空虚冷。竟能丢下文武百官满朝国事,偷偷摸摸地溜出了宫,还口口声声地辩称是要‘微服私巡,惩奸除恶’。
————
遂州,尚丘郡。
这尚丘虽说归在遂州,可若实打实地算起马程来,委实距离京都不甚大远。
尚丘郡太守吴大人,在接到本国君上‘微服私访’即将亲临的消息后。当即勒令着全郡上下天不亮就起来,匆忙肃整过仪容,便就列队等候在城门之下……
君上亲临,总得讲究些个什么‘一呼百应’、‘万民跪迎’的‘盛况’吧?
于是乎,在这位颇有远见的郡守大人带领之下,满城民众,立于城门口处,呈一字儿形的排开。
从东方初白,晨鸡报晓。
直到——
薄雾冥冥,日落西山,鸦声一片。
郡太守吴大人抬起胳膊肘撞了撞立在身旁的功曹,很是郁闷,“这到底,还来不来啊?”
那功曹猛地惊起神儿来,也是一脸‘这不应该啊’的表情。
俩位人头凑在一起,小声嘀咕过许久。
眼看着天色已然全黑。
郡守大人索性牙一咬,脚一跺,发令道:“回去!”
呆站着白熬了一整天的‘万民’百姓们,脸都绿透了……
“哈啾——!”
此时此刻,距离尚丘本郡尚有二三百里的郊野山林之中,那即将要被‘万民跪迎’的某人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
“总觉着是有小人在背后骂本君。”
现下已然化名成为‘君浩’的某人抬手搓了搓鼻头,偏头看向旁边那位正在动手生火的姑娘。
“据我所知,这天底下天天骂你的人呐,那是多了去…”还顿了下,“没有上万也够九千九的。”那姑娘头也不抬,手上火石左右对击间,相当成功的就将面前那堆柴枝引出了火星来。
“都是那该死的胖子,别让我再见到他,否则……”
“否则什么?”
“那死胖子,混败类,再若给我遇上,看我不把他那身肥膘通通都给五马分尸千刀万剐外加凌迟处死了不可!”
君浩咬牙愤愤道。
夏汀浔面无表情的白眼翻他:“还不得是怨着你自己,就连那么明显易识的碰瓷伎俩——管他什么当街倒地口吐白沫爹妈身亡缺钱安葬什么的…这都能相信?”
“我那还不是急着赶路(跑路)…”一时被逼的无奈之举,谁又晓得那厮竟是个职业碰瓷的?
自认是为‘涉世未深’的某人不禁一声长叹。苦笑道:“现下我这一国之君可是身无分文,就连街边摆摊卖瓜的小贩都不如了。”
“我说你那贴身近侍,都不顶用的么?”
微红的火光腾起,夏汀浔特意抬头去望了不远处的那位斜倚在杂树的背阴里,融汇在沉沉的暗夜中,一动不动,教人看不清面上表情的黑衣男子。
“噢,他啊,那群烦人的老头子们派来监视我的而已。”某人眼角微撩,竟还一脸的坦然。“只是顺便还带有那么一小丢丢的‘护卫’功能罢了。”
“一小丢丢?”
“就是留着一口气儿别死透了就行。”
稍稍顿过,君浩满眼无奈地道:“当然,那还得是算作‘外力因素’的,就譬如什么路遇豺狼劫盗杀人。若是自己内因累死病死饿死之类的,还都不算数…”
“那你这堂堂一国之君混的,真还相当惨啊。”
夏汀浔深表同情。
“可不就是嘛!”
君浩当即表示她这话可算是说到点上了。“从古至今,你可曾有见过哪朝哪代的国君是像我这般,从早到晚都被朝廷里那干‘老不死的’东西们给治得严严实实?”
夏汀浔拾起地上枯枝,将那火堆往上挑亮了些。
这些个所谓的朝廷琐事,总归不该是她这等‘吃瓜闲人’在此瞎扯乱侃的…便就沉默下来,顺便将先前在这林间逮到的一只小野山鸡拔毛剥皮,架于火上,慢慢烤着。
用不多时,焦熟的肉香散出,混合着山林晚间的阵阵风声,直教人腹中馋虫鼓捣的咕咕作响。
“熟了熟了,再烤就老了!”
眼看着那外皮肉质全然转变成了焦黄的颜色,君浩下意识的提声叫道。
夏汀浔握着串烤山鸡的手腕猛地一缩。
“鸡是姑娘我逮的,火是姑娘我生的,肉也是姑娘我烤的。所以呢——”
“所以?”某人还在一脸茫然。
“我凭什么分你一口?”夏汀浔挑眉冷笑。
“……?!”
“如若不是你,姑娘我现在早就赶到了尚丘,住着那舒舒服服的客栈,吃着香喷喷的米饭,喝着大口的好酒。哪用得着呆在这荒山野岭里,辛辛苦苦地自己动手去烤这一只连幼毛都没褪去的小山鸡?”
既是挑明了话茬儿,夏汀浔索性掰着手指头,将先前那些个被他坑到心酸的倒霉事儿件件桩桩的细细数来。
“先是莫名其妙的被人官兵一通追杀,而后又是莫名其妙的再被匪徒追杀,接着再被莫名其妙的乱党绑架…光是一路逃命就逃到了两腿泛软双眼昏花的。没钱坐马车也就罢了,可这中途竟还走岔了道儿,现下好容易才逮着只野山鸡能尝口热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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